第43章 面试
华璋果然很着急找工作，hr一个电话过去，她自己选了当天下午面试。
楚扬是一定要睡到自然醒的，醒了以后还要缓神、吃早餐、缓神、健身、缓神、泡澡、缓神、吃午餐、缓神……所以下午上班前，总裁办是没人敢打扰他的，如果不是极其重要的事，连陈开都不大敢找。
下午工作时间一到，久未露面的老板突然莅临公司，众人的惊讶可想而知。
楚扬自然不会对下属解释行程，他也不需要解释——下午两点的亲自面试已经说明了一切。
华璋恐怕也没有想到，初面便是总裁亲自参加，见到楚扬的瞬间，明显多了几分紧张局促。
身份和性格使然，楚扬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和感受，但他对人的情绪有种天生的敏感。只一眼，他就看出，在华璋的心里，他只是个陌生人。
她的眼神中有惊讶、紧张、好奇、尊敬，种种情绪，十分复杂，唯独没有见到熟人特有的惊喜、期待、犹疑或是回避、掩饰。
华璋的心理素质还是很过硬的，hrd介绍完初阳的五个面试官后，她已经恢复了淡定。
华璋面的岗位是游戏文案策划。年初招聘时曾有过这个岗位需求，后来有了21人局中胜出的小编剧，hrd就在楚扬的授意下专心去挖编剧了。小编剧下周入职，岗位需求还挂在那里，只是为了收简历填充人才库。
hrd只抛砖引玉问了两个常规问题，就不再多言，全程安静乖巧，保持微笑。
《地球古旅》正在拓展新番剧情，用人部门文案写得昼夜颠倒。临时被通知了有新增岗位需求，部门总顶着熊猫眼，精神恍惚地坐在那里，比网络安全主管还像是凑数的。
楚扬一如既往地一言不发，惟有初阳特聘的心理咨询师赵博士solo全场。
赵博士名叫赵进，原本是楚扬的最后一名心理辅导师，因为工作做得不错，被沛泽旗下的金融公司聘作了心理咨询师。初阳科技成立后，楚扬又把他挖了来。
赵进博士对应着虚拟中的“赵禁”，可他在现实中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顺着这条线查，“赵玉嘉”便成了悬案。
不过想到自家亲哥哥被安排了那么多子女、王芳芸和陆锦华都成了一家人，楚扬也没有特别纠结于替赵进添了个女儿这件小事。
赵进人老成精，又是搞心理学的，必然不会在总裁亲自参加的面试中为难候选人。他的问题不是很犀利，陷阱也不多，但是华璋的回答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不知不觉的，他的角度也开始变得刁钻起来。
“可以讲一个令你印象最深的梦境么？”他循循善诱地问。
华璋无奈地笑了一下，为难中透着真诚，“也许您不会相信，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梦的记忆。但我又时常会觉得，也许我自以为在现实中生活着的每一天，其实都是在梦境中。正是因为已经身处梦境了，所以我不会再做梦。”
赵进颇有兴味地沉吟道：“这倒是个新鲜的视角。”
他没有继续追问，换了个话题：“你方才说，你很容易因为一件小事甚至是一个场景，就想到一段有因有果、有始有终的故事，那么，关于这次面试，你能想到的最离谱的故事是什么？”
华璋垂下眼眸，沉默了几秒，又抬起眼，环视着面试官，确认一般地问：“最离谱的么？”
“嗯”，赵进点头，“最离谱的。”
华璋没有说话，目光却停留在楚扬的身上。
楚扬一触上她的眼睛，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下一刻，他就开了口：“你尽管说，这个问题不算进面试评估。”
楚扬看似不太管事，实则是个严苛的结果导向型管理者，此话一出，面试官们虽然神情不变，脊背却不约而同地挺直了些，只除了深谙心理学的赵博士——他懂得如何控制身体以掩饰吃瓜心理。
华璋笑着道了声谢，而后一本正经地说：“我能想到的最离谱的起因是，我在游戏中遇到了楚总，引起了楚总的注意，于是有了今天的这场面试。最离谱的结果嘛……”
她故意顿了顿，看向楚扬。
楚扬心头一热，不知怎的，他竟然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最离谱”的结果——她成了总裁夫人。
可惜，华璋的事业心远远超出他的预期，倒显得他的“恋爱脑”十分不值一提。
她直视着楚扬，认真地说：“最离谱的结果就是，我被招入初阳，几年后找到投资人，离开初阳，自立门户，做出最成功的游戏。”
会议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起码过了十秒钟，hrd才尬笑一声，正要尽职尽责地打个圆场，就被楚扬抢了活。
“我确实是在游戏中遇到了你、注意到了你，下线一查，发现你投过初阳，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场面试。所以，你能想到的‘最离谱’还不够离谱。”
有了小编剧的事情在先，众人只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华璋却瞪大了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楚扬微微偏头，移开了视线。
他不想看她的神情，尤其是眼睛。只要看着她的眼睛，他的脑中总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虚拟中的画面。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分微小的神情变化，似乎都能找到对照。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要问的么？”借着偏头的动作，他问向一侧的hrd和网络安全主管。
hrd：“初阳入职要签竞业协议和保密协议。”
网络安全主管：“初阳的加密手段业内领先。”
楚扬难得地多施舍了二人一眼——白眼，又把头偏向另一侧，“你们呢？”
另一侧的二人齐齐摇头。
楚扬又把头转向华璋，目光却虚虚落在她的发顶，“你呢？关于初阳和这个岗位，你有什么想了解的么？”
这是面试中最常见的结束题，也是个最容易出问题的陷阱题。
问深了，显得过于有野心，问浅了，又显得格局不够；问多了，显得浮躁、计较、目的性太强，问少了，又显得对公司和岗位缺乏基本的关心；问得太实、太细，显得别有用心，又容易自爆其短，问得太虚、太粗，又显得漫不经心、敷衍应付或是能力不足。
众人俱竖起耳朵，等着华璋的答案。
华璋似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恍然大悟地看了眼楚扬，便不假思考地问：“初阳的员工玩初阳的游戏，积分还作数么？”
“噗嗤”，网络安全主管没忍住，笑了出来。好在他有亡羊补牢的意识，在楚扬的白眼瞥来之前，一脸正气地说：“只要是我们的监控系统不认定作弊的，积分都是有效的。”
hrd不失时机地强调：“工作时间和加班时间产生的积分也有效，一经发现，员工无效。”
楚扬摊手，十分光棍地补充道：“陪老板测试游戏，员工、积分、工作时间、加班时间都有效。”
继小编辑之后，楚扬第二次通过游戏招聘员工，并且还极为难得地亲自面试，甚至打破了招聘惯例，当场发出offer。
还有比这更好的免费广告么？
一家公司不管是大是小、管理不管是严是松，八卦总归是必不可少的。在楚扬的默许下，这个八卦很快便由内网传到了《地球古旅》的论坛，继而在各种社交工具上传播开来。
不出一周，初阳旗下全部游戏的注册玩家又分别增加了二、三十万，令竞争对手们直呼“内行”、“没下限”。
楚括的身份摆在那，得到的八卦最为充分全面。
几个部门内部聚会时，他喝了点酒，借着酒劲不无羡慕地说：“当老板就得像我哥这样！果断、有魄力，选人用人不拘一格！既能做得出成绩，又能管得好公司，还能随时有高手做搭子陪玩游戏！”
陆锦华也喝了点酒，但他管得住自己的嘴，既没跟着附和，也没予以置评。他的职场经验浅薄虚浮，并不知道这样其实也是一种公开的表态。
他们头一天晚上聚的会，隔天楚扬就知道了楚括和陆锦华的态度。他虽然是老板，却也明白不可能令每个人都心服口服，如果不是在意陆锦华这个突破口，他也懒得去关心这人说什么、做什么、想什么。
楚扬现在要关注三条线。一条是华璋母女，一条是罗威博士团队，一条是陆锦华。
华璋自幼同母亲穿梭于星际，无论在游戏中还是在面试时，她都展现出了与经历相称的性格和能力。但另一面，她又时常表现出与经历不符的天真、稚嫩、直率、顽固。
罗威博士的团队技术先进、简历漂亮、经历无懈可击，完美得极不真实，偏偏又让人找不出任何漏洞，如此就更显可疑。他们竭力表现出只在乎科学研究本身，就连唤醒植物人都好像是研究的附属品，这本身就是一种悖论——实验科学不可能毫无目的性。
陆锦华的存在，就好像一个大大的bug，让原本完美的实验逻辑错了位。验证他的言行表现，原本只是想确认问题的症结验证的结果却将人引向另一个层次的问题上——只要条件允许，虚拟与现实中的行为模式似乎是可以相互复制的。往深处想，是不是找到了意识的载体，人甚至可以在虚拟中获得永生呢？
每一条线的另一端似乎都系着真相，每一条都好像古地球神话中的“阿里阿德涅之线”。
楚扬不知道这座“米诺斯迷宫”里有多少怪兽，但他直觉他的公主一定也在迷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