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侯爷听到这个名字，表面无动于衷，其实内心不由自主地打了一颤，那日的大火仍旧历历在目，用谩骂的话掩饰心虚和恐惧：“那个逆子，忘了便忘了，谁管她。”
话音未落，莫玖带着之双不慌不忙地走进来。
每每想起那日，莫嵩明总是背脊发凉，方才还骂着，见她人来，目光躲闪，又不敢说话了。
“见过父亲。”莫玖冷着脸行礼道。
她面对眼前这些人，确实是挤不出笑脸来应付，况且到现在这份上，她也不想在这些琐碎事情上浪费时间。
莫嵩明侧过脸，像是赌气，不去看行礼的莫玖。
谁料，莫玖行完礼自己自觉地就到了椅子旁坐下。
莫嵩明有些不悦，还想再说什么，但刚好眼神撞见行跪拜礼起身的之双，之双倒是面露笑意，可他还是将话咽回肚子里去了。
毕竟这是老夫人派来的下人。
老永昌侯去的早，在莫嵩明还小的时候，府中上下事务打理全由老夫人一人操办，那时候身在侯府，但也时常被一些高官世家欺压打压，甚至品级不如侯府的都要来踩一脚。
唯独靠着苏氏一人，也将侯府撑了起来，但也因此导致使儿子无能，扛不起事，撑不起侯府门楣，府中渐渐没落，如今永昌二字被提及，大多人想到的都还会是那位老夫人。
她曾经是轰动了整个都城的女人。
即便是当今圣上提起，也会尊称一句苏老夫人。
无奈。
莫嵩明摆了摆手，尴尬地自言自语“嗯”了一声。
整个屋子里，坐着的只有侯爷和三小姐。
见到此番景象，丹桐连忙站起身，想添一把火：“爹爹，你可千万因为妹妹烧祖堂的事就往心里去，即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但妹妹的本意不一定是坏的，她也只是想读读书认认字罢了。”
莫玖苦笑，丹桐自作聪明的这番话，可是踩上了三处忌讳。
提起烧祖堂，莫嵩明心中又生了怒气。
他捏起了拳头。
瞟眼一看，“始作俑者”竟然坐在一旁轻松自在，丝毫都不在意，似乎那晚上的熊熊火焰只是他莫嵩明自己做的一场大梦一样。
心有余悸的就他一人。
“你在笑什么？”
莫玖仍旧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莫君洛想要帮着说话，却被属下拦住，示意了之双的动向。
之双开口解释道：“二小姐怕是糊涂了，三小姐何时烧过祖堂？那日下宴后，小姐明明乖乖待在房里，从未出去过，是府中下人失手打翻了烛台，这才燃起大火。”
打完这巴掌，见莫嵩明脸色骤变，之双不紧不慢，又“塞”了一块糖：“幸而咱们侯爷是个善心的，不与粗心的下人计较，饶恕了他，办坏事的下人深知愧疚，已经自请去了乡下庄子做苦力受罚。经此一遭，侯爷可以派人去都城打听一番，世上人都会夸赞永昌侯的好，这场大火燃去得可是世人的偏见，留下的皆是对侯爷的有利之言。”
字字句句，都说到莫嵩明的心坎里。
他碍于情面，嘴角微勾，显然已经接受了“祖堂是下人打翻烛台才失火”这原因。
莫玖羡慕的望着之双，不愧是在老夫人身边养大的，讲话办事直戳人心，让人难以否认。
之双将话递去：“你说是吧？侯爷。”
“是是是，之双姑娘说的是。”他转头扭向丹桐的方向，浅喝了一口茶，纠正道，“丹桐，慎言啊。”
见到父亲的立场已变，丹桐勾了勾嘴角，继而道：“爹爹说得对，是女儿说错了话，向妹妹赔不是了。”
她转头客气的行了赔罪礼。
莫玖却不带搭理她。
顿了一秒，莫玖也鼓起勇气说道：“父亲，二姐姐方才说的话指责了女儿倒是没什么，可却牵连了大夫人，连带着母亲同我一起挨了骂。”
“什么？敢骂我母亲？”
一听大夫人，青梧来了劲，“嗖”的一下扭过头盯着丹桐，那眼神狠地都似乎都能去扇她几个巴掌了。
方才看着热闹，顿时就变成了当事人，有人辱骂母亲，她这个嫡长女可坐不住。
莫嵩明按住青梧，拉回她，疑惑道：“此言何意？丹桐何时骂了大夫人？”
丹桐也不解，她方才说了一堆，何字何句提到过大夫人？
她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小玖，你可莫要信口雌黄，方才是姐姐没弄清祖堂事由，已经给你赔了礼，你可不能记了仇，再污蔑姐姐啊！”
大夫人那是能轻易得罪的吗？
周氏嫉仇善妒，她阿娘何其聪明的人，也都被迫妥协了这么多年，她哪里斗得过？
莫玖也故意学着丹桐软弱的样子，低声细语道：“方才，二姐姐说我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既是歪下梁，却自幼在母亲身边长大的，那母亲不就是不正的上梁了？”
“我……我可没有！”
丹桐眼睛瞪得大大的，吓了好大一跳，这“罪名”她可担不起。
“也对也对，我是庶出的女儿，不是夫人亲生的，那上梁既不是母亲，难道二姐姐指的是……”莫玖故作迟疑，如同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父亲？”
母亲不是亲生的，父亲总归是。
这下，丹桐吓了两跳，直接瘫在地上，给侯爷赔着礼：“爹爹，女儿绝无此意！”
莫嵩明虽然最近不爱搭理莫玖，但她这番话说的也没错。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竟然从自己素日听话乖巧的二女儿口中说出，辱骂了不爱说话的三女儿。
祖堂的事情，纵使莫玖千不是万不是，但也只有这一件事有些出格，十多年来，她是个怎样性子的姑娘，莫嵩明可是非常清楚的。
今日这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当真是不妥，甚至是太过了！
不仅是莫玖，还连带着侯府的两位长辈都骂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莫嵩明自言自语地述说了一句，冷笑了一声。
“女儿，女儿这是……”
丹桐还想辩驳，却被打断。
“侯爷，忤逆主君可是大罪，纵使侯爷心疼女儿，但也不能不守规矩和律法。”之双接话总能接地恰到好处。
莫嵩明听着气愤：“你个姑娘家，怎能如此编排自己的妹妹，说三道四，与外面那些聚众滋事的腌臜婆子有何区别？”
章姨娘得宠，莫丹桐素日来也都是能言善辩，莫嵩明在她跟前几乎没说过什么重话，可现在骂的却这样难听。
丹桐从未从父亲口中听到过这些话，心中委屈，想哭却又不敢，阿娘不在跟前，没人替她说话。
她捂着嘴，低着头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