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句鼓励
“自己家？”莫君洛嘲笑道，“我们府上门规严谨，像你这样整日恨不得与这些木片子相伴，父亲母亲可不会准许的。”
慕淮一撇嘴，朝着莫君洛背后就是一下：“你们家倒也是太过严谨了。”
确实无足轻重。
莫玖满脸疑惑：“你们当真是发小？”
“是啊！”慕淮肯定道。
莫君洛解释：“小时候我生过一场大病，在去奶奶那里之前，还在乡下庄子养了些日子，慕淮他就住在我们庄子的旁边那户。”
慕淮也附和道：“我父母去得早，彼时年纪尚幼，还没有能够自足的能力，就被叔父叔母接去一起生活。那时候也刚住了没多久，整日整日地就听见你哥哥在屋内摔碗，还大喊大闹着说要绝食，我好奇，就去看了眼。”他将手搭在莫君洛的肩上，满脸喜悦，“这才有机会攀上了侯府大公子。”
莫君洛一把抖开了他，嘟囔了几句，白了他一眼，随后又笑了起来。
“先生难道是小音的堂兄？”莫玖问道。
慕淮突然情绪激动：“你认识小音？慕音？她正是我叔父叔母的女儿，是我的堂妹。”
认识。
当然认识。
莫玖在心中叹了口气，感慨万千。
她被关在庄子上时，也是小音偶尔来窗户边同她说几句话，给她讲着外面的事情，宽慰宽慰她。
莫玖死前将所有的证据以及一封密信交由的人，就是慕音。
小音当时说自己的堂兄参加了科考，得了个在府衙当差的小官，称他为人正直善良，一定会帮莫玖的。
前世没有机会见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今生竟然这么巧妙的遇见了。
“我去过几次庄子，偶然见过几眼，还未能够来得及认识。”
慕淮冷静下来，摆了摆手：“现在不认识，改日我引荐你们，自然就能认识了。”
他这处私塾从门外看，不算很大，可但凡从那小门框走进来后，里面的样子是站在外面时完全想不到的壮观。
进到屋中，首先是一间用于教习的屋子，里面零零散散摆了很多矮桌子和垫子，陈设虽然不是时兴的，但桌子的桌面却是光滑细腻，垫子加厚，也柔软得很，现在是夏日，慕先生甚至还亲自铺了一层软凉席在垫子上，孩子们坐得久了也不会腿疼。
再往里，就是一格接一格的架子，堆积了很多书卷，摆放整齐。
哪一格摆放着什么内容的书，对应的位置也都写好木牌子，挂在架子上。
下面几格放置的都是孩子们能够用得上的书籍，书架最上面的就是他自己收藏的珍贵藏书。
“小玖妹妹，你如今看过多少书？学过多少字？可阅过《三字经》，翻过《百家姓》？”
纵使莫玖坦然面对自己是个大字不识的“睁眼瞎”的现实，但被慕淮问上这一通后，还是有些尴尬了。
她面露尬色，难以开口。
莫君洛也被他这几句话给听得哑口无言了。
莫玖抬头盯着他，低声自言自语地安慰道：“没关系，若是学过，我也不会来此了。”
“什么？”
声音太小，慕淮没听清。
“慕先生，我什么都没学过，你就只当我是你教习的那群尚未启蒙的小孩子就好。”
慕淮没有嘲讽瞧不起的意思，说了句“稍等”，随后扭头走到不远处的架子处，熟练的拿了下面格子里的几本书卷。
“给，这些你先配着图看，若是有不懂的，就写在这一卷木牌上，下次来时我再为你讲解。”
三卷画册，加一卷白书卷。
莫君洛也说道：“这些启蒙书都是阿淮亲手编写的，在他这里的学生，不管是何年纪，可没有不称赞他的，你尽管放心。”
莫玖点头，鼻子却酸酸的，眼泪顿时浸满了整个眼眶。
她抬手挥过，掩饰着擦了眼泪。
“多谢慕先生，多谢哥哥。”
莫君洛瞧见了她抹泪，心中也跟着难受，但此时听她叫了哥哥，心里又开心了。
她过去都是规规矩矩地唤一句兄长，烧了祖堂那日后，她也就忘却了礼节，直呼大哥姓名。
莫君洛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他自觉心中有愧，想做些什么事情好好补偿莫玖。
三妹妹养在母亲跟前，他本以为大夫人会善待小玖，没想到却多处苛待，连青梧和丹桐也总是借势欺压于她，以致莫君洛心中更加愧疚了。
慕淮拒绝了二人给的银子。
“都是好兄弟，不必这么客气。”他一本正经道，“小玖妹妹是君洛的妹妹，那肯定也算是我的妹妹了，况且你称我一声先生，我自然要做好这个教书夫子，将你想学的，且我会的，都教给你！”
“若是想看什么想学什么，直接来私塾就是了，我这半年日日在此。”
“这半年？”莫玖疑惑道。“那半年后呢？要去何处？”
莫君洛先开了口：“阿淮要去参加今年冬日的科举考试，他苦读多年，却一直没有机会能够展露才学。”
科举本是三年一次，但皇帝登基这些年，朝中和官中的能人越来越少，这才在今年的冬日加了一场。
按照前世的记忆，慕音的堂兄的确是在科举考试中夺得了名次，还做了官，官位虽不大，但都是靠着自己的才学一步步走上去的。
莫玖露了笑：“先生只管放心去考，你一定能考上！”
慕淮望着眼前的姑娘，她站在屋子里，却被一抹光亮笼罩着。
她朝他微微笑着，眼角弯成了新月。
这句鼓励，让他心中的某根细弦波动，骤然轻颤了一下，有生之年，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莫君洛见慕淮愣住，在他眼前摆了摆手，叫醒了他：“阿淮，发什么呆呢？我妹妹跟你说话呢！”
慕淮有些手忙脚乱，连忙行了礼：“有小玖妹妹这句话在，我一定会奋力一搏的。”
从私塾带走的不止三卷启蒙画册，更有一车子的珍贵书卷，慕淮差点都将家底掏了出来。
“这小子，平日里抠抠搜搜的，今天还真是六月穿毛衫，如此热心地将他那些藏书一并拿了出来。”
莫君洛仍旧骑马跟在马车旁。
接近正午，又是夏日，太阳越来越毒辣，大滴大滴的汗从莫君洛的下巴和脖子上滴落。
莫玖明白，要想让莫君洛一同坐马车避暑，他一定是会拒绝的。
为了避嫌，即便是自己顶着烈日，被艳阳灼烧，他也不会去拿妹妹的名声开玩笑。
“哥哥，你可有急事？”
“没有啊，怎么啦？”
“那可否陪我去南街一趟？”
“好。”
莫君洛根本没有问要去的原因，一口就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