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婼何去何从
阴雨连下了一个月，沿着房檐滴答滴答的，扰的人心烦。
祠堂里跪坐着一位少女。
她跌坐在垫子上，双眼无神的垂着。
身子纤瘦的像只小猫，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散落。
忽而，外面一阵慌乱，来了几个女使婆子，粗壮如牛，比得上四个少女的身量。
那少女并没有反应，任人摆弄。
“大小姐，闹得有些日子了，奴婢们带你去洗漱，咱们该准备出嫁了。”
其中领头的嬷嬷用力的把少女拽了起来，带去了少女的闺房。
路上遇到了其他房里的奴才和小厮，看着大小姐狼狈不堪的样子，窃窃私语：“何必呢，之前二小姐的场面又不是没见过，明明知道老爷多忌讳这事，还要乱来。”
少女抬眸瞧了他们一眼，这帮奴才赶紧低头迅速走开。
“大小姐,大小姐”
赶来的三小姐李嫣和婢女小思赶紧把嬷嬷们推开，赶紧接过大小姐，小思冲着她们吼道：”你们怎么这么粗鄙，不可以这么对待大小姐。”
“小思姑娘，你的主子顽劣不堪，老奴好心劝告最好识相点，别再惹怒老爷，晚膳后打扮好，去祠堂听训。”
“啪”
少女抬手一巴掌打在说话嬷嬷脸上。
这一巴掌把在场的几个人和那几个嬷嬷都被吓了一跳，那嬷嬷瞬间反应过来，指着少女鼻子骂“李婼，你好大的胆子，我是遵从老爷命令来教导你，你敢打我？”
“就是啊，大小姐好大的架子啊。”另两个嬷嬷应和道。
“啪”
又一个巴掌落下。
这次是三小姐李嫣打的。
李婼缓缓开口：“嬷嬷以下犯上，这两个巴掌让你长点记性，不委屈你。”
“你”
“嬷嬷回去复命吧，我准时到。我们走吧。”
小思和李嫣搀扶着李婼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回去，也不管后边的嬷嬷们叫喊着要去告状，定然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回到房内，小思赶紧去准备洗澡水。
李嫣则是帮她梳妆换衣服。
李婼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圣旨，眼中只剩凄凉。
李婼转身对李嫣说：“嫣儿，你先回去吧，我想歇歇。等我好了我再去看你。”
洗澡时，小思伺候着李婼，安慰道：“小姐，事情刚定下来，你别急，日子还没确定呢。”
“圣旨已下，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我又跑不掉了小思，为什么我所愿皆不能如意，我娘，我，还有他。”
“小姐”
李婼闭着眼睛，一滴泪悄悄的滴落。
小思看着小姐难受，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
少将军在就好了，这都一年了，这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若是来不及，小姐可就真的没指望了。
李婼坐在凳子上，任凭小思梳妆着，
她黯淡无光的眼神，涣散地放空着，不知道在思虑些什么。
小思从镜子中看着小姐，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弯眉下一双漆黑清澈的鹿眼，高挺秀气的鼻梁，娇唇红润，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媚而不俗，皮肤细致如温玉。
可这眼眸垂着，脸上多了一些愁容，近一个月又像是有着一些厌世感。
晚膳过后，李婼只单单身着淡蓝水色衣裙，头发只用一根素钗挽着，虽然素雅，却也一股子飒爽风姿。
她爹和母亲早已等在了祠堂，李婼缓缓现身，微微屈膝行礼，并没有像他们请安，她径直走到牌位前，跪了下去冷漠的说到：“李氏嫡长女李婼，犯大事，不自知，特来请罪。”
“好啊，跑了近一个月，你倒是识趣了不少，天子脚下，岂容你放肆，你如此不将咱们李家放在眼里，不将这上上下下几百口命放在眼里，若不是你还有用，我早就将你打死，扔了出去。”
李鸿墨冲着李婼呵斥，若不是母亲拦着，下一步就要打在她的身上了。
“明天宫里来人，教导你入宫后的方方面面，你给我老老实实学，省的你嫁出去给我丢人。”
李鸿墨不愿意看她，说完，便拂袖而去。
她母亲徐氏走来，抱住她：“小诺，别犟了，为了你，或者为了他，你若抗旨，对谁都不好，母亲知道你们两情相悦，要怪就怪命运不公，有缘无分吧。”
说着，母亲哭了出来。
李婼跌坐在垫子上，抱着母亲，两人都为着各自不能决定的命运哭泣。
徐氏是她父亲的续弦，一个五品官家的嫡女，匹配李鸿墨真是太过高攀了，当初这门亲事所有人都看不懂，李鸿章竟力排众议的达成。而李嫣就是他们的女儿。
李鸿墨，是南国丞相，一人之下，就连太子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李鸿墨最常说的就是，怎么有李婼这个冤孽，还不如打死的好。
李婼也觉得，李鸿墨这么讨厌她，为什么还放纵不管。
李婼是李鸿墨头一个妻子张氏生的，李婼七岁那年因为张氏母家犯罪，李鸿墨为了撇清干系，保全丞相之位，在得知张家会被流放的头一晚就将张氏休了，后来也只是流放了李婼的祖父，李鸿墨为了保全自己名声，就留下了李婼。
可终究李婼的娘是罪臣之女，这些年，并不受她父亲待见，连带着府里的下人，都会随意的对待她。
好在续弦的继母徐氏是个温婉的，并没有多么的苛待她，生的女儿也是和她亲的很，从小就机灵的很，每次有什么好的衣裳或者好吃的食物，嫣儿都会拿来给她，李婼自然也就把她当做亲生妹妹一样看待。
李婼还有一个二妹，去年就被李鸿墨送给太子做侍妾了，叫李姝，她的母亲是别的官宦讨好李鸿墨送来的妾，活得像李婼一样没有什么存在感。
虽然徐氏母亲想要对李婼多加照拂，可是李婼父亲的不管不问，还默认府上奴仆对她冷眼相待的态度，让李婼彻底寒心了，索性她就真的不管不顾起来。
她在外好歹是丞相家的嫡女大小姐。
就算看不起她母亲的出身，却还要看在她爹李丞相的面子上的。
还有一个靠山，就是席屿。
席屿是太尉府镇国公家的少将军，他祖父更是开国功臣，在这势均力敌的滇国和金国中，硬是和先帝一起闯出一片天地。
他和他爹更是战功显赫，深受当今皇上欣赏。
李婼和席屿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毕竟一文一武官员家中，总是会有些来往。
那年李婼娘亲的生辰，李婼想摘树上的花送给娘亲，可是她才五岁，实在是够不到，便自己爬上去摘，一心只想着那花好不容易摘到了，一低头，看到自己已经爬的太高，恐惧让李婼浑身发抖。
这个时候席屿发现了她，他冲着李婼大喊；“你别动，我去给你找梯子。”
李婼低头看到一个大她几岁的男孩子，一身骑装，干练有素的模样，自言自语地说：“一看就是武将家的儿子。”
在席屿的保护下，李婼颤颤巍巍的爬了下来。
弄得席屿大笑，说：“你像只小猫，就爬的快。”
李婼被他说的羞红了脸：“你帮了我，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谢了。”
席屿问：“你叫什么？”
李婼说：“不告诉你。”
又回头摆了个鬼脸，欢欢喜喜的跑了。
“那我就叫你小咪了。”
后来，李婼娘亲去世，她便经常和席屿跑出去，一玩就是好几天，就算回去会被呵斥罚跪受罚，也管不住她，根本没用。
而且她算准她爹又要给太尉府一些面子，不能惩罚太重。
就这样，一来二去，也就懒得管她了。
直到一年前，边境金国突然起兵，一连突破两座城池，席屿领命出征，走前将他亲手打造的玉佩，赠给李婼，承诺只要活着回来，便上门提亲。
那玉佩是一朵云，李婼和他说过，最羡慕云了，有着随意的形状，能够随意的漂泊，又能随意的分散，永远都那么随意，真好。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母亲劝说着李婼，把她送回了她自己的闺房。
小思见状赶紧接过主子，母亲转身对小思说：“给小姐煮碗姜汤来，这些日子她受苦了，回来后又跪了这么久，身子寒气的很，好好伺候她，好好养些日子。”说完抹着泪就走了。
小思看着夫人这么难过：“夫人一定是想到以后三小姐也会这样，感同身受，想为了你搏一搏，也是为了以后三小姐搏一搏，只可惜”
小思看小姐没有说话，便转身出门去熬汤了。
李婼侧身躺在床上，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玉佩，仔细的抚摸着，那玉佩还是那么洁白无瑕，看着它就像看到了席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