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补)有何不可
“清絮……”
平楹眉眼含笑地望着她,赤色的薄纱覆了他半张面,朦胧之间,半遮半掩露出一双水雾的眼眸,盛着柔情蜜意。
他嗓音轻哑,柔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他一贯是这样的,在惹怒她之后,又用美色来勾引她,将发生的一切都含糊而过后,他又重新端着架子,装着一副贞烈的模样。
微生清絮决心不再惯着他,她轻浅地笑了一声,食指在平楹的眉心轻轻一点,将他推在了榻上,自己也从床榻的一角挪到中间去。
她腔调温柔,“阿楹,你讨好卖乖得有些早了,我还没答应要将他给你呢?”
软榻并不是很大,容纳一个人绰绰有余,容纳两个人却显得有些狭窄,微生清絮霸道地霸占了软榻的大半,平楹就只能蜷缩在一个角落里,
他侧着身子,身上的薄毯滑落,堪堪挂在腰间,他穿着一身雪白里衣,在欺霜赛雪的肤色衬托下,白色的里衣竟有些失色,泛着淡淡的黄。他双眸湿润,扶上微生清絮的腰身,没有被喝止之后,他得寸进尺,纤秀的手指试探着,顺着腰线向下,抓住了赤色的腰封,攀着腰封的边缘,圈住了她的腰背。
白色里衣同赤色薄纱交织,他将自己埋在微生清絮怀里,软着声线撒娇,“清絮难道不愿意满足我这小小的心愿吗?”
他略略歪了头,将一半漂亮的眉眼展现在微生清絮目下,凌乱的长发裹住了他单薄的脊背,还有一丝两缕碎发随意缀在额前,他乖乖地看着她,“求求你了,清絮,你就答应把他给我吧。”
脖颈上的紫红掐痕在乌发掩映下若隐若现,微生清絮盯着它,觉得平楹是故意偏头叫她看见的,此人卖惨装乖的手法已经是一流的。
但她今日不吃这套。
微生清絮拨开那几缕碎发,依旧温柔地道,“阿楹今日乖乖同我说了,我就容情减轻一些处罚,若是来日我查出了一些同你今日说辞不符的,我便不会再放过你了。”
“我已经待你够好了,阿楹。”
“做人是要知底线的。”
微生清絮拇指狎昵地抚上平楹的唇珠,将唇珠的颜色弄得极其妍丽了,才放了手。
她的手指抵着他的唇瓣,摁在上面的力道,让微凉的唇瓣变形,她不容许他发出反对的声音。
微生清絮倾下身,同平楹额间相抵,黑色的瞳孔同浅色的瞳仁相映,修长有力的手指扣着平楹伤痕累累的脖子,两人的墨发相交,她低声问,“阿楹,你清楚了吗?”
微生清絮一手扣着平楹的腰背,一手扣着平楹的脖子,以一个强势的、充满占有欲的姿态将平楹怀抱着。
平楹僵住了,他浑身发寒,就像被大型野兽盯住的猎物,他无处遁形,只能被迫承受,被猛兽撕碎亦或者被吞吃入腹。
浓秀的长睫垂落,平楹躲开了微生清絮的注视,在不知不觉间,他转换了称呼,将自己的手腕横在微生清絮眼下,柔弱可欺地软下腰肢,他伏在微生清絮怀里。
嗓音轻哑地劝着她,“殿下分明猜得到的,把他给我好不好?”
微生清絮的目光在他的白净无暇的腕骨上留了片刻,扣着怀中人腰肢的手上移,平楹盈盈笑着,要将自己的手放在她手中。
他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乌秀的眼睫起又落,像翩跹的蝴蝶,“殿下……”
他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还在试图将此事含糊过去。
他的手落了个空,微生清絮的手却没有停留,她一手掰着他的下颚,一手握着他的颈项,将他向后折。
软化的腰肢被深深地压下去,又不能挨着床榻,虚虚悬空着,微生清絮掌控着他,迫使他同自己对视。
她唇角勾着,腔调仍旧温柔,“阿楹,我不想猜,也不喜欢猜,你听话,乖乖告诉我,不成吗?”
她的指尖摩挲着平楹颈项处那紫红化青的痕迹,极黑的瞳仁宛如化不开的浓墨,沉沉地望进浅色的琉璃眸中,黑色快速地侵染着浅色,直至——这一双琉璃眸子里,盛着的,只有微生清絮一个人的身影,其余的,尽数虚化。
她声音和煦动听,如潺潺涓流,洗涤着人心,一字一句,皆说得清晰、分明。
她道,“阿楹,我喜欢你乖巧听话的模样,所以——不要叫我失望。”
平楹勉强地勾起唇,被手指揉捏着红肿的唇瓣不情不愿地扬着,他半阖着眼,浓密的长睫如帘栊一般垂下,将琉璃眸子遮了大半。
他妥协似地叹了一口气,纤细的手指攥紧了薄毯,他带着少许的埋怨,委屈地同微生清絮说,“我先前对殿下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殿下不信我,只问了一些寻常琐事,我——唔——”
微生清絮掰着平楹的下颚,往上抬了抬,修长脆弱的颈项高高扬起,小小的喉结无助地上下滑动着,颈项之间传来的疼痛,使他一时凝滞,说不出话来。
微生清絮掌着后劲的手移了一下,摁住了那枚小巧的凸起,她温声嘲讽他,“阿楹,你是撒谎撒太多,忘记了吗?”
“你那些所谓的琐事里头,就骗了我不止一次。”
微生清絮不解地拧了拧眉,“阿楹,你是将我当做无知稚童,还是将我当做没有脑子的色欲熏心之人?”
“阿楹,我对你的一再容忍,不是叫你得寸进尺的。”
“所以——”
“别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好吗?”
微生清絮尾音上扬,将平楹松开,活动了一下手腕。
平楹低着头,垂着眼,手放在榻间,脸侧坠了三四缕长发,散散地垂坠下来,落在他肩颈的交接处,堪堪遮住一点青紫交加的指痕。
微生清絮慢声提醒着他,“阿楹,我不喜欢听无谓的事情,也不喜欢你心里装着无谓的人,今日你对他动手的理由,我可以既往不咎,阿楹,我虽喜爱你,但阿楹你也不要试图踩踏我的底线。”
她态度轻慢,倨傲,言语间中体现的却又是在意。
听得平楹嗤笑了一声。
他垂眸敛目,跪坐在榻上,腰身挺直,白色的里衣贴着他的脊背,将消瘦的身形勾勒出来,慢条斯理地伸出一只手来,纤长一曲一伸,将脸上的乱发归拢完毕。
同微生清絮一样,他的头发也是湿润,被他探指一捻,就成了一绺两绺,顺从地贴服在他的鬓间。
微生清絮饶有兴致地一挑眉,她占据了一大半的软榻,赤色的腰封被平楹弄得有些散,松松地系在她腰上。薄毯也被她揽了一半在身,盖住了她的大半条腿,她没有坐起身来,反而倚在了榻上,比之平楹,她还矮上了半截。
即便平楹垂着目,他也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她,微生清絮自长成后,除了她母皇,已经很少有人让她仰视了。
她慵懒地倚着,随手指了一个使役上来,笔直修长的腿就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使役熟练按摩手法令她舒适地眯了眯眼,她指甲稍稍向下一叩,对平楹突然的严肃表现得颇不以为然的,又有些在意的样子。
兴之所至时的在意。
“阿楹有什么想同我说,便在此刻说了吧,免得你又同我生气。”
“殿下同我说喜爱?”
平楹垂着眼帘,目光并不落在微生清絮身上,喉口被窒息憋闷久了,他的声音仍带了一丝哑意,一丝嘲讽。
“殿下居然同楹说喜爱?”
“微生清絮,你喜爱平楹什么啊?”
他语气讥讽地问道。
尾句落下时,他眼皮子往上一撩,琉璃色的眼瞳凝视着微生清絮,他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被血色充盈的唇瓣启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微生清絮指尖敲打的节奏一顿,她的眼神晦暗起来,墨色的瞳仁越发深了,似不见底的深渊,她盯着平楹看了片刻,轻佻地哼笑了一声。
“继续啊,别停。”
被平楹出乎意料的举动吓得一停的使役弱弱地应了一声“是”,将头埋得更低了,手里头的动作也越发得小心谨慎。
“阿楹还想说什么,不如一并说出来,免得心里不痛快。”
微生清絮抓了平楹的手放在掌心,平楹用力地甩了一下,没甩动,秀美的眉头朝中间拧起,他又挣了一下。
反被微生清絮扣着他的手狠狠往下一拽,将他拽歪了半个身子,他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栽,又在摔到微生清絮怀里之前,稳住了身形。
他一手死死撑着实木软榻,同微生清絮较着劲,身子歪了大半,比雪白里衣还要白的肌肤也露出一大半,逐渐化青的颈项掐痕与霜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微生清絮的视线在这二处逡巡着,微勾了一下唇。
她想杀他,是真的,她想怜爱他,也是真的。
谁叫这个人让她又喜又厌呢。
她既喜欢他的放荡和纯情,也讨厌他的放荡和纯情,就如她喜欢他有点骨气的样子,但有时也会对此万分厌恶。
微生清絮现下便有些讨厌平楹这副贞烈的模样。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阿楹,继续啊。”
“欲擒故纵有什么好玩的?”
她的视线一寸一寸地从平楹的眉、眼、鼻、唇……扫过,指甲从平楹的右手虎口处摁下去,白皙的皮肉上立马多了一个深刻的半月型指痕。
她假心假意地问道,“阿楹,黥刻的滋味好受吗?”
平楹沉默不言,只同她较着劲,霜白手背上的青筋嶙峋,根根暴起,他是胆大又谨慎,此刻也在一步步地试探着微生清絮,因为他另一只自由的手始终都是撑在软榻上的。
他推拒,又不能推拒太过。
微生清絮陡然翻脸,“说啊。”
她将重重地摔在榻上,手压着他的脖子将人摁在了软榻上,“乖一点,继续说。”
“我又不会杀了你,顶多是受了点罢了。”
还与他们共处一室的使役骤然跪了一地,脖子弯折着,头深深地低下去,开始熟练地假装自己又聋又盲,不听、不看、不言,是他们这些人要守住的本分。
平楹的额头撞在坚硬的实木上,刹那间便起了红,他在一瞬的硬气里又软化下来,又有了些乖巧听话的模样。
但这不是微生清絮想要的乖巧听话。
她又掰着平楹的下巴,让他把头抬起来,凝声道,“阿楹,说话。”
平楹闭着眼睛,将头偏向一边,不挣扎,但用一种无言的方式抗争着。
微生清絮最后一次警告他,“阿楹——”
“殿下想要我说什么!”
平楹猛地睁开了眼,眼周泛红,水雾迅速地侵占了他的眼眸,他声嘶力竭,本就含着哑的嗓音,差点被他吼到了失声。
“殿下口口声声说喜爱我!”
“喜爱平楹!”
“殿下的喜爱是如此了无痕迹吗?”
“殿下喜爱一只狸奴,都会哄它,逗它,让它开心。”
“我呢!”
“殿下喜爱我,我又得到了什么!”
“我被时时刻刻看着,一丝一毫的自由都没有,府中人唤着正君、主君、平公子……”
他掷袖一指,白色的衣袂带风,将惨遭抛弃的薄毯挥到了榻边,软而薄的毯子凄凄惨惨地挂在榻边上,拖了一方角到地方。
平楹蕴了雾霭的浅色眸仍盯着微生清絮,唇齿启合间,却是说的赝品一号。
“就连他,一个你寻来的,长一的赝品都能爬到我头上。”
“他称呼我为殿下……”
“可实际上呢——”
“他当我是同他一样的倌人,一个卖笑的玩意儿,低贱肮脏的东西。”
“这府中人,不也是如此想的吗!”
“我只杀他一个,便算是好的了!”
“殿下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我杀他的理由,这便是理由!”
乌秀的长睫重重一落,平楹倔强地梗着脖,晶莹的泪珠成串,一连砸在微生清絮的手上,又从她指间缝隙里滑落,大半落在了平楹的衣襟,小半划进了他敞开的领口中,盈盈盛了一锁骨。
“一个卑贱之人,我不高兴,我便杀了——”
“有何不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