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他温驯地恳求她
青一被赶鸭子上架，临了，到了要解衣服的时候，她板着脸，提议道，“这里又不是没有男人，为什么我们不用男人呢？”
洛不言把她的手摁下去，“他们不懂，青一，你的眼睛最厉害，我相信你，能一眼就看出来。”
青一：“我相信自己，但不相信你。”
洛不言拿出证据，她一根手指戳赝品一号的脸，一根手指戳自己的脸，叫青一观察其中的区别。
青一谨慎地回答，“洛小姐的皮肤非常有弹性，他的皮肤缺乏了弹性。”
洛不言竖起一根手指，“感谢夸奖，这是事实，毕竟我年轻貌美，是独领风骚的京兆一枝花……”
她看了看微生清絮，那人脸上素白，一丝妆容也无，偏五官轮廓生得分明，眉眼英气又艳丽，煌煌艳色不掩其锋芒，明艳同肃杀兼具，霞明玉映，冠绝一时。洛不言话语一顿，勉为其难地将微生清絮加了进去，“你主子有幸同我并称京兆‘双璧’。话又说回来，你讲得也没错，但这只是其一。”
“第二点，你没觉得手下的触感不对，他的脸有点太厚了。”
洛不言抓着青一的手，让她自己体验了一把。
“你自己再试试自己的脸，是不是，感觉有点厚，对吧？”
青一：……
“说不定他就是长得有点胖呢？”
洛不言怒视她，“搞半天，你就是不相信我啊！快点！”
青一：“洛小姐要是对自己有信心的话，完全可以自己上的。”
洛不言眼珠子心虚地乱瞟，刚刚摸了半天没摸到缝，她对自己的“火眼金睛”产生了一丢丢的怀疑。判断有没有戴人皮面具，易拂霜和玉蝉衣才是好手，而她新手上路，才自己琢磨了半个月，还不知道可不可以出师。
洛不言理不直气却壮，“我不近男色，这个艳福就给你了。”
一个常宿风月的人，说自己不近男色，青一压根儿不信。
洛不言面不改色，“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所以，青一，上！”
青一看着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赝品一号，实在下不了这个手，“要不洛小姐先行救治一下他？”
洛不言果断摇头，“不治，你家主子是我要来治平楹的，这等不相干的人，死了就死了。”
青一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一丝裂缝。
洛不言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她用力拍了拍青一的肩，只见青一身体向前倾了一下，又稳住了。
洛不言眼睛里期待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下去，她语气失望又惊讶，“看来是我最近表现得太随和了，以至于连青一你都忘了，我是从不接出自醉花楼的病人的。”
青一疑问脸，她据理力争，“洛小姐，虽然他以前属于醉花楼的人，但被我买回来以后，他的卖身契在管家手里过了明路，所以他实际上是府上的人了。”
洛不言不理她，把她的脸从自己跟前拍开，将“用你时，视你如珍宝，不用你时，弃你如敝履”的丑恶嘴角展现得淋漓尽致。她无情地说，“而且你家主子要是想救他，早在知道他是醉花楼的人的时候，就另请高明。”
她倏地转了话头，“好了，不逗你了。”
她把青一那张没有多少大表情的脸远远抛在一边，自己高兴地嘟囔，“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嘿嘿，我本来就不指望你，等他落气了，我就把他给剥了。”
她对赝品一号上下其手，尤其关注他渗着血的胸口——被平楹一簪子插的，以及他那做了三足酒樽架子的手——被微生清絮一酒樽砸的，她口中欢欢乐乐地道，“青一你是知道的，做我这一行的人，都有一颗善良的心，因此，将活人剥皮这等不善良的事，我是万万做不得的。”
洛不言扒拉着三足酒樽，让血流渗得更快，她这时不但不嫌弃赝品一号身上的血污，还兴致盎然地凑过去，手碰着赝品一号的伤口，半截袖子沾上了血污也浑然不在意。
她还嫌弃青一太磨蹭，“要不是青一你宁死不从，一拖再拖，不肯用你的眼睛为我们分一下真伪，我们也不用等他断气，再行剥皮之事。”
“活人剥皮太残忍，但他死了就没痛觉了。”
洛不言霍霍磨刀，往赝品一号嘴里塞了颗药丸，配上她的言语，青一猜测是毒药之类的东西。
“嘿嘿嘿，我已经很久没动过手了，场面可能有点血腥，没见过血的就赶紧出去，吓晕了，我不负责啊！”
真奄奄一息的赝品一号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一口气已经是有出无尽了，眼看一条小命马上就要终结了。洛不言还伪善地建议，“青一，临死前的痛苦是巨大的，要不还是由你送他一程吧。”
青一：……
还来折腾她？！
青一坚定地把目光投给了微生清絮，“主子？”
微生清絮正握着平楹那截细窄的腕骨，指腹摩挲着那抹血色，在她的注视下，那抹血色渐渐得变淡，从始至终对青一和洛不言交锋无动于衷的她，终于变了脸色。
“洛不言！”
洛不言此刻正落了一根银针在赝品一号的身上，听到微生清絮的声音，手往旁边一歪，明晃晃的针尖擦着赝品一号的鼻尖而过。
她起身，步履悠扬，“来了，来了。”
手指往平楹腕上一搭，道，“有点虚，我的提议最是好好养一下，当然如你觉得不行的话，可以当做我的话没说过。”
她潇潇洒洒地一摊手，“没了，这就是本神医的全部意见，这位不讲理的病人家属，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的话，也没办法。”
“神医”对上微生清絮凌厉的眼神，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就这水平，那什么血的、蛊的，我实在没搞明白，你瞪我也没用。”
“你自个儿刚刚不也对我不抱希望嘛，咱们对我在这方面的东西都心知肚明，在外头晃一晃，还能听出个响来，说道里头的真材实料，咱也没法子，咱师傅不教。”
“整个京兆，你能拎出一个把这玩意整清楚明白的，神医称号，我拱手相让，这真不是我不努力，你看——”
洛不言陡然掏出一个血红色的蛊虫来，“你看我这蛊虫，肥肥胖胖的，超级壮实！”
“就算你让我横尸荒野，我也要大声地通知你——”
“学不会——”
“另请高明吧！”
“让我流浪荒野，让我被我娘拖回去打死！”
微生清絮还没说什么，洛不言就一箩筐话砸到了她头上，她视线在洛不言身上巡睃了两圈，断定——此人已疯，且无药可救。
洛不言确实差点被自己逼疯了，她兴致勃勃地研究蛊术，将微生清絮交给她的血蛊养得膘肥体壮的，然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学习后，她发现自己的能力尽在于此了，她也只能把血蛊养得膘肥体壮的，别的啥也做不到。
她甚至不能把平楹抓过来，做个小小的测试，她心碎了。
血蛊在她的指尖蠕动，洛不言用万事看破的眼神看着微生清絮，沧桑地跟她说，“血蛊之前睡得好好的，跟我一起出来的时候，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但在靠近那个男人的时候，突然就活跃起来。”
“所以……我们打个商量，反正你要他也没用，我就勉为其难破个自己的规矩，发扬一下医者仁心，把他给救活了，不过，救活以后的人得给我。”
洛不言眼神在平楹腕骨上一错，那抹越来越淡的血色在她眼皮子彻底消失了，尺骨上了无痕迹，白净无暇。
平楹眼睫轻颤，有转醒的痕迹。
“至于他，我已经传信给我那不负责任的师傅了，大概、可能、也许……她会收到？然后赶回来？”洛不言语带迟疑地说完，顿了顿，指着赝品一号的脸，肯定地说，“我把他的真面目给扒出来，他这条命给我，划算吧？”
微生清絮沉默。
洛不言一口定音，“同意就好，我看你脸色也不急，这里也没什么需要用到我的事，我就把他还有青一带走了。”
洛不言三言两语敲定了赝品一号的归宿和青一的去向。
她一脸纯良地看着微生清絮，心中默数了三个数，一、二、三……
微生清絮没说话。
“不行。”
一个清润的男音飘过洛不言的耳畔。
洛不言脸上的纯良在转瞬之间转化为无言，她抢在平楹前面说，“他这是病糊涂了，在说胡话呢，那个我先走了哈。”
洛不言招呼青一，青一不理她，目光坚定不移地看向微生清絮，她只听她主子的话。
洛不言不能做到在一息之间把大活人青一和半死不活的赝品一号一起拖走，她幽怨地看着青一。
而刚醒来就对上了洛不言的平楹抓住了微生清絮的手，他声线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微生清絮的耳里，他道，“清絮，我知道清絮现在很难相信我，但把他给我好不好？”
“我想要他。”
他仰着脸，琉璃眸子盯着微生清絮，将自己漂亮但脆弱的颈项露出来，他拉着微生清絮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的一切都掌握在清絮手里，就算我有什么小动作，清絮也能知道的。”
他温驯地恳求她，轻声细语地唤着她的名字，“清絮。”
微生清絮目色幽深，有力的五指缓慢合拢，修长的手指从指节节节弯曲下去，平楹神色平静地仰着头，以一种引颈受戮的姿态同她对视，他的呼吸逐渐变得迟缓、艰涩，他的手却始终虚虚地放在微生清絮的手上。
清晰的视野逐渐变得朦胧，浅色的瞳仁里漾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平楹隔雾望着微生清絮，纤秀的手指同她的手紧密贴合，握着她的手向下压……
水雾凝聚成泪珠，从平楹的眼角滑落……
他嘴唇微动，无声地启合着，“清絮，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咳咳咳咳咳……”
微生清絮眸色深邃，手下的动作没有变轻，反而加重了，引颈受戮的人在窒息的压迫下，纤秀的手指只能勉力拢在她的手上，微微的凉意从二人相贴的手背传来。
微生清絮略倾了一下身，她眉眼锐利，眉弓突出，眼窝深邃，瞳仁的颜色又极深，眼皮薄而窄，睫羽却生得纤长而浓密，半阖着眼时，柔软的睫羽半垂下来，中和了她冷戾的眉眼。
此刻，她半阖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覆下来，极深极黑的眼瞳盯着平楹时，竟现了些许柔情。
掌中人因为窒息，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色，唇色都是憋闷出来的紫红，漂亮的眉眼痛苦地蹙着，琉璃眼眸里洇着水雾，他痛苦极了，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他勉力贴着她的手背的掌心沁着凉，不受他控制的颤动着。
可他仰望她时，眼神片刻也不曾移过，神情是那么的痛苦，又是那么的专注，这一刻，微生清絮居然诡异地感觉到——
平楹的身与心都是她的。
正如他所言，他的一切都属于她，他的生死也会由她掌控。
微生清絮盯着平楹的眼睛，淡淡地唤了一声，“阿楹。”
“咳咳咳咳……”
微生清絮骤然放了手。
平楹伏在榻上，止不住地咳嗽着。
微生清絮含情脉脉地同洛不言对视，“不言，知道了吗？”
洛不言礼节性微笑，“我懂，我懂……
“我现在就去把他给剥了！”
洛不言狰狞脸。
“青一。”
青一的手如铁杆一样压在洛不言身上，生生把她困在了原地，她半步也动不得。
“就逮着我一个欺负是吧，欺负我没靠山，改天我就负荆请罪，跑到我娘面前去认错。”
洛不言委屈巴巴地控诉她们，血蛊趴在她的手腕上，平楹清醒以后，血蛊又不浮躁了，时不时蠕动一两下，乖巧极了。
微生清絮纹丝不动。
洛不言会跑去找她娘，才是天方夜谭。
最后，洛不言给微生清絮甩了一个冷脸，气冲冲地走了。
微生清絮轻轻抚着平楹的眉眼，柔软的衣袖落在他的鼻、唇、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