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骗一骗,也无妨
平楹脏污的手抓上微生清絮的衣摆时,她不躲不闪,偏生要等他说完话,苦苦求一个答案,将他的手拂开了。
不仅如此,在平楹又跌跌撞撞要扑上来的时候,她扶住了他的双肩,说是扶,更多地又像挟制。
她同他私语,“阿楹不是断定他没落在我手中吗?他没死,毕竟阿楹还不能死呢。”
她的双手如铁钳一般紧紧箍在平楹的两侧,他如以往那般,挣扎反抗,而后被全数镇压。
“微生清絮、清絮、殿下……求求你了,告诉我他在哪?长一在哪里?”
“他在哪!”
得不到回应,平楹喊得一声比一声尖锐又凄厉,比齐福煦,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这次挣扎得格外激烈,微生清絮为了制住他,身前、腰后都被他抓出了污水痕迹,她不爽地挑眉,手下用力,将他的双手拧断了。
骨缝错位的“咔嚓”声清晰地传入了青一的耳朵,她头低得更厉害了。
平楹挣扎的动作没了。
“消停了?!”
平楹望着她,神色呆滞,神情之中断手的痛苦也不能反应了,只徒留着悲伤。
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他反复呢喃着,“求您了,别伤害他……”
微生清絮心里那点不爽正在飞速成长,她一手砍在了平楹的后颈,压抑着戾气,吩咐道,“将正君送回房中,叫人好好教导一番,这样成何体统。”
青一应诺,她也不敢自己上手抱,她担心主子把她的手也给撅了,找了几个小厮过来,亦步亦趋的将人护送到了房里,又仔细地吩咐一些事情。
……
平楹、长一、同命蛊。
这三者好似很难联系在一起。
可他们偏偏联系在一起了。
名为平家子,实则流着桑家血的平楹同一个一点也不特殊的暗卫种下了同命蛊,这确实令人惊奇。
同命蛊,简单粗暴的一个命名,顾名思义就是“同命”,同生同死,相互感应。因此长一可以及时送来一只不会鸣叫的翠鸟,翠鸟的口舌里塞了一块小巧的琉璃,上好的成色。
洗净血之后,拇指大小的琉璃通透晶莹,里面盛着汩汩流动的血液,极少极少。
这便是长一想给平楹带进来的东西。
她拿到手就丟给了洛不言看,但洛不言是个不中用的东西,而太医院里的那些比她更不中用,这琉璃瓶子里的血就成了疑问,只得等云游的鬼忆柳回来。
这血离体不凝,一时半会也不会废,她就搁置了没管,反正平楹的一举一动都被她掌控手中,区区一点血而已,无伤大雅。
偏偏钟离红棉那里又冒出了一个血蛊,又是关于血的东西。
鬼忆柳是洛不言的师傅,她自个儿什么都学都会一点,却又认为除正统医术之外皆是诡术,因此不教洛不言。洛不言在“歪门邪道”上,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什么也不懂。
微生清絮回想了一下洛不言对血蛊的痴迷,觉得这张白纸可能被她玷污了,希望柳姨回来的时候不会揍她!
平楹同她说,自己的命要用桑枫玥的血来续,钟离红棉又暗示她血蛊是用桑枫玥的血来养的,就连她得到的那一小瓶琉璃血,她都有些怀疑是桑枫玥的了。
桑枫玥。
平楹告诉她,桑枫玥还活着,但翻遍了大玄全境连她的半个影子都没逮到,此人神通之广大,真是令她佩服。微生清絮那时也没有起疑,好歹是当过她对手的人,有一点本事也正常。
说不定又藏在亡邹留下的某个洞里,像耗子一样躲着,见不得天日。亡邹留下的老鼠洞数都数不清,一向是个隐患,但换了几个朝代,皇帝都不知换了多少,这些老鼠洞还没被处理干净。
大玄方同南桑打了一场战,虽是胜了,但也是百废待兴,人手不够,不会特意去处理这些老鼠洞。在腾出手之前,先让这些阴沟里的耗子嚣张一会。
她的人翻去了青岭山,又挨个将青岭投诚的人问了个遍,软的硬的方法一一试过,终于从一些人口中抠出了一些细枝末节,经整理后,幽羽卫上报给她的结论是——桑枫玥死了。
她死了。
死得一干二净,绝对没留下半点血来,只留了一把骨灰,被她的副将给扬了在山间,同大地融为了一体。
桑枫玥的尸体,平楹是见过的。
也就是说平楹骗她。
微生清絮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同今日一般灿烂,透着暖阳也掩盖不住的阴寒。
无非就是骗她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对平楹,平楹对她,皆是没有信任的,骗一骗,也无妨嘛。
微生清絮风轻云淡。
彼时,她坐在东宫的书房里,那日朝阳璀璨,装着信的竹筒同插在里面的一枚羽毛都被她捏成齑粉,细碎的粉末浮在灿烂的金光里,细密成片。
她就是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个人能骗她到什么程度,想知道平楹那张嘴里还可以吐出多少谎言来。
母皇批了她个把月的假,她有的是时间同这个人磨蹭,木栖阁的人要么过于温顺,要么过于有个性,都不大合适。
唯有一个平楹,极合她的胃口,她对合意之人一向是优待且宽容。齑粉从她指尖飘落,她托着腮,笑了好长的时间,才去吩咐她大婚的一切事宜。
母皇给她批的假就是这个,礼部尚书被她一脚踹进了牢里,一朝之间,从官身贬为了庶人,再被剥夺了一切,下场要么死,要么流放。
礼部倒是有人可用,但母皇硬是觉得不能让她比较闲,就把这一事宜全权交给了她,美其名曰,让她亲手打造一个她自个儿喜欢的婚仪。嘴上说着她爱咋样咋样,但派来的从侍官可不少。
但微生清絮依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悠哉得很,平日里闲得没事就往南巷跑,那里住着大部分南桑投诚过来的人。
住在南巷的人,是头一批投诚的,骨头软得很,也识趣得很,她稍加敲打,就得知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