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大难临头
玉蝉衣强颜欢笑，“既然不言娘子不介意，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玉蝉衣探出一根手指，往血蛊身上戳了戳，这东西刚刚泡过梨汤，身上黏黏糊糊的，戳到时，手指和它的肉身之间还可以拉出一条黏腻的丝线出来，将断未断。
玉蝉衣要疯了。
她的手！
她戳、她戳、她使劲戳！
洛不言蹙紧眉头，忧心忡忡，她嘴里嘀咕，“轻点、轻点、蝉衣娘子你轻点！”
血蛊趴在碗沿上，缓慢地蠕动着身姿，短胖的小身板一拱、一拱的。任玉蝉衣怎么戳它，它都不为所动，只一心朝着碗口的方向爬。
玉蝉衣注视着它的方向，虽然照这速度，它得爬八百年才能趴到平楹面前，但是以防万一……她不动声色地猛力一戳，将紧紧趴着碗沿的血蛊戳翻了身，将它怼到了碗底，甚至在短胖的小身板上戳了一个凹陷的指印。
洛不言的眼神当场就变了，她既愤怒又心疼，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蝉衣娘子，你！”
玉蝉衣毫无愧疚之心，并将碗给倒扣在桌上，将血蛊牢牢地困在原地了。
对上洛不言愤怒的眼神，她一手死死地摁在碗上，开始糊弄洛不言，她睁眼说瞎话，“不言娘子先别气，我这是为了你的宝贝好，我听我师傅说过，这宝贝见不得光，你看它刚才是不是有点怪怪的，跟平日里不大一样？”
洛不言眼神一愣，是有些不大一样。为了养好这个小家伙，她向微生清絮讨要了不少的相关的古籍竹简，至于微生清絮打哪来的东西，她毫不关心。
照着一册记载详细的养蛊竹简，她将小家伙放在了一个小小的坛子里，还往里头放了不少珍奇药物熬成的汁水，就怕小家伙跟着她受了委屈。
它平日泡在汁水里，懒懒洋洋的，只有渴血的时候，才会慢吞吞地爬上坛口，爬上她的指腹，用小巧但锋利细密的牙齿咬破她的指腹，缓缓地吸吮着她的血液，再让她的伤口愈合。
多么善良又可爱的小家伙啊！
若是能用在所有人的伤口上，她绝对能成为绝世神医，闻名全境。到时候，名声一大，来求她的人源源不断，脱离家族的掌控是易如反掌。
但她的美梦还没成，就夭折了。她托府中的一些使役、侍卫试过了，小家伙对那些人的血都不感兴趣！
不死心的她又托他们给她弄了牲畜来，差点把小家伙折腾死了。
但是，她还是有点不甘心，这小家伙是为了平楹才给微生清絮的，又经由微生清絮的手，落到了她手中。这突破的节点，定然是在平楹身上，她想再用平楹一试，她稍稍把这个想法同微生清絮提了一嘴，就被她拒绝了。
洛不言现在想起微生清絮那个灿若朝阳的眼神，都觉得心中一寒。果不其然，她后来连续倒霉了几天。
这人从小心思就胚坏，她一边自己待平楹随意，却也不允许她也待平楹随意，她又不做什么！
她还救过平楹的命呢！
哼，而且这不是微生清絮想要她做的事吗！
不然，她把小家伙给她养干嘛！
轻言放弃，从不是洛不言的风格。因此她想绕过微生清絮，自己同平楹商量。
但是，微生清絮这个见色忘友的东西天天黏着平楹，整天整天地没事干，自己离了一时半会，还有石伯顶上，她根本没机会下手！
要不是今天她在厨房碰巧了遇见石伯，又碰巧知道微生清絮今儿个出去，又碰巧发现了小家伙忽然躁动起来……
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就是天意！
天意让她动，她不得不动。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来了这里。
结果……
呵……
什么破天意！
微生清絮在，其他的人也在。看到那几张陌生又熟练的脸时，洛不言差点气炸了！
等她坐下来后，她给自己的宝贝小家伙通通风、散散气，就把它给放出来了。
她发誓，她把小家伙放在桌帷上时，绝对没想过让小家伙自力更生地往平楹那里爬！
只是小家伙今儿个确实一反常态，十分积极，藏在腹下的小牙齿都露出来了，自个儿异常努力地朝着正确的方向爬去。
洛不言赞同玉蝉衣的后半句，却怀疑她的前半句，她往平楹那边瞧了一眼，质疑道：“见不得光？”
这哪里是见不得光，分明是见到了更合心的口粮吧！
洛不言迁怒。
玉蝉衣面不改色地一点头，肯定地说，“对！”
玉蝉衣表现得毫不迟疑，小家伙最后又是出现在齐福煦碗里的，洛不言坚定的信念动摇了一下。
她余光瞥见了雨后的天光，亮亮的、灿灿的，内心被玉蝉衣影响，竟真觉得有些刺眼。
微生清絮耳中听着二人对话，又联想到平楹今日的异常，眉尾向下一压，灿灿天光斜照下，半面色明，半面色暗，一时阴鸷。
平楹拍着齐福煦后背的手停了下来，他抿了抿唇，咬破的舌尖还残留着细微的痛感。
他蹙了蹙眉，胸腔中的跳动声骤然放大，因着已知的惊惧，他掌心沁了一点湿意。
他同对峙的二人说，“或许还有种可能，蝉衣曾用此蛊救过我，它饮过我的血，许是我今日离它近了，才致使它有些异常，引得洛小姐担心了。”
近？
她住的地方离这里可不近。
洛不言想。
齐福煦睁着一双“求知若渴”眼睛，从平楹怀里仰起了头，他刚哭过，眼睛周围还红红的，看着有点可怜。
他虽已成年，但样貌同小孩子一般，平楹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了他一下。
须臾之后，又意识到自己竟将手心沁出的冷汗全抹齐福煦头上了，他含着歉意又有些丧气地想，反正都这样了……
反正都这样了。
他先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怎么到了此时，反倒露了怯意。
他顶着微生清絮不善的目光，迎着洛不言怀疑，道，“约莫是三刻钟，我去了一趟东厨寻石伯，洛小姐可以回想一下，它是不是那时出的异常？”
洛不言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好像还真是的。
平楹观察着洛不言的神色，知道自己赌对了，安下一颗心来。
他咬破舌尖，哼唱那调子的时间不长，那半首调子，只有易弄溪听了大概，但现下此人不大正常。平楹余光瞥了易弄溪一下，他嘲弄般地笑了笑，她常给他一种恍惚之感，恰似故人归来。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易拂霜绝不是桑枫玥，他不会认错自己的姐姐，易家也不会认错自家如珍似玉养大的孩子。
这蛊也只能是被他的血引动的，绝不能是其他。
而洛不言若是真如她表现如此重视血蛊，便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血蛊本身上，她也绝对会想用他来测试一下血蛊的功能，那么她会选择今日来，极大的可能是留意到了微生清絮和石伯都不在他身边。
三刻钟，这个时间点正好卡在两件事之间，往后模糊，就是他去东厨寻洛不言，洛不言前脚朝这边走，因此她比自己快一步到这里。
“既然这样，能否请平公子弄点血给我呢！”
洛不言厚颜出击，一句疑问被她整成了陈述了，就差自己上手整血了，她直接伸手讨要。
“啪嗒！”
微生清絮笑眯眯地将洛不言的手打开了，“这是我的夫郎，不言你还想动手不成？”
她向前走了一步，璀璨天光尽数落在她身，红衣黑袍耀目，凤凰对钗展翅，耳下凤羽滴血，她盈盈探出一只手，掌心纹路明显，指节同掌心交接的位置覆着薄薄的茧子。
“殿下？”洛不言不明所以，仰着头，迷茫地望着她。
“难道阿楹还想同这群玩意消磨时间吗？”
先是被打为不请自来是为贼，又被断定为消磨时间的玩意儿的齐福煦、洛不言、易弄溪、易拂霜、玉蝉衣：……
不过不同于不请自来的那次，他们都安静得很，蠢蠢欲动的玉蝉衣被洛不言死死摁住了，洛不言使了无数个眼色，眼睛都要抽搐了，玉蝉衣才安分下来。
齐福煦自觉地从平楹怀里站起来，力求不显眼。
大难临头各自飞。
怀里一空，平楹低下头瞧着那只骨节分明，线条流畅漂亮的手，心生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慢腾腾地将手贴在了微生清絮的掌心上，蜗行一般地同微生清絮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