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她脏了
晚秋细雨里，中庭一地自台阶划开，阶下在哭，阶上在笑，齐福煦嚎得撕心裂肺，而微生清絮笑得丧心病狂，甚至笑声隐隐有要盖过哭声的趋势。
不敢与齐福煦视线相接的易拂霜内心幽怨，老祖宗诚不欺她，不论什么时候，人出门都应该看黄历的。尤其是她这种正干着与终身密切相关大事的人，更要择一个黄道吉日出门。
比如，今日黄历上肯定写着不宜出门，更不宜访友！
她的手僵硬地悬浮在齐福煦的上空，只有压在她身上的人的大眼珠子瞪过来的时候，才放下去，拍一拍那人背。
不情不愿，四个大字，虽没写在脸上，但诠释在了行动中。
趁着齐福煦抹眼泪的时候，易拂霜目露凶光地朝微生清絮看去，真是混账东西，看见自己的表姐受难，不来帮忙就算了，居然还幸灾乐祸！
这个混蛋的笑声吵到她了。
易拂霜暴怒。
下一瞬，更大的哭嚎声在她耳边响起，那叫一个振聋发瞶！
“啊——易拂霜，你居然敢对我冷脸！你欺负我！哇哇哇呜呜呜呜呜……”
在易拂霜的视角里，一个泪水都没擦干的柔弱少年郎朝她出了一个拳头，然后……
“卧槽！打人不打脸啊！”易拂霜抱着眼睛嗷嗷大叫。
而柔弱少年郎本人一手提起衣摆，一手捂着眼睛，蹬蹬蹬地跑了出去，石砖上浅浅铺着的一层雨水，被他踏踏踏地踩了点水花，还溅了一星半点到易拂霜脸上。
旁观的微生清絮笑得更猖狂了，她笑得声音都不稳，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来，嘴里的话还没出来，就先被笑声堵回去了。
关键时候还是平楹靠谱，他随意点了人，道，“去两个人跟着齐公子，别让他出事了。”语罢，他眉心微微拧着，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
……能从柳城一路排到京兆来……
小福子，是他想的那个齐家人吗？
“微生清絮，你再让我听见你的笑声，我就活剐了你！”易拂霜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踹了几脚让她滑倒的石砖，阴气森森冲微生清絮说，但是她左眼上那个硕大的紫红印记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倒是这一嗓子，提醒了平楹。
他有些无力地扶额，吩咐，“差人跑一趟洛小姐那，请她来帮易小姐看看伤。”
“快去！”
“不行！”
平楹的眼睛在微生清絮和易拂霜两人之间来回转，一时有点怀疑自己听岔音了，因为说“快去”的是微生清絮，而说“不行”的是易拂霜。
“不准去。”易拂霜喝止要动身的使役，扭头将表情调整了一下，但还是略显扭曲，“多谢平公子的好意，但是这等小伤就不劳洛神医大驾了！”
为了证实是小伤，她当着平楹的面碰了一下眼周，差点嘶嘶出声，强行忍下来的结果就是让她本就扭曲的面庞更加扭曲了，脱相的五官挪移在一起，混着零星点缀的泥点，再配上在泥水里滚得脏兮兮的衣服，看起来不可怖，反而很滑稽。
所以微生清絮又憋不住笑了，就连平楹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他压着笑意，在“哈哈哈哈……”背景音中，温声说，“易小姐的衣裳湿了，不如先上来说吧。”
是的，自始至终，在雨水泥地里翻滚就易拂霜和齐福煦两个人，其他人都是在廊下瞧着热闹。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易拂霜的脸蹭蹭地变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她又一低头，看自己来时干干净净的一身衣裳，经过“望京”地面的洗刷后，它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易拂霜的脑袋瓜子嗡嗡响，她想昏过去了。
她又伸手想摸自己被打得一阵一阵疼的眼睛，但看到手上那一道又一道黑乎乎的痕迹，她脑袋又眩晕起来……
她生无可恋地想，她刚刚伸手摸了是吧，摸了是吧，摸了、是吧……
她脏了！
齐福煦，哪是她的未婚夫啊，这分明是她的克星。
而且这小子的手劲是一年比一年大了，这要是娶回家，她还能活到寿终正寝嘛，坚决不能娶！
从今天开始，她的择夫标准是贤夫良父型的，乖乖的，听话的，可爱的……易拂霜脑子里蓦地涌上一张白白的、软软的、稍显稚嫩的脸，她急忙把可爱这个标准剔出去。
她心中暗忖，长相可爱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人，比如齐福煦，易弄溪……
她简单笼统地下了一个定义，并决定找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夫郎，踏上台阶的时候，看着微生清絮那张气焰嚣张的脸以及站在她身边显得温润如玉的平楹，脑子一转，歪头盯着微生清絮，脱口道，“我记得某人好像说过绝不会许平公子正君之位的……”
某人：笑容一僵……
易拂霜大力地甩了甩衣摆，十分精准地将甩出来的污水全溅到了怔忡的微生清絮，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笑眯眯地对着平楹说，“妹婿，你好。”
平楹惊奇了须臾，应道，“你好，表姐。”
气急败坏的人成了微生清絮。
她一脚把易拂霜踹进了屋里，抓过平楹的腰，拨弄他耳间垂挂的白玉铎舌，让玉铎撞击白玉铃身，撞出琅琅玉音。她在这清浅的玉音里，与平楹咬耳，低声逼问道，“阿楹清不清楚自己是谁的人，又该向着谁？”
耳垂的颤动，炽热的呼吸，众人回避的目光让平楹的脸发热泛红，他一时没能作答，脆弱的脖子微微仰起，惊呼被他压回了嗓子，只泄出变得粗重的呼吸，细长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了微生清絮的衣袖。
因为在微生清絮语落的下一瞬，她便含住了他的耳垂，濡湿的舌尖卷上微凉的耳垂，她叼着那块软肉，在齿间辗转，惹得怀中人也百般揉搓她的袖摆。他蜷缩着，向她靠拢，压抑嗓音又低又喘，羞赧又不满，断断续续地说着，“唔……殿下、我、我是殿下的人，要向着、殿下，但楹也是、殿下的正君啊……”
“呵。”微生清絮意味不明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