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受伤
踏、踏、踏——
拖沓的步伐声从弯折的狭窄小道传出,人的影子横斜在石壁上,脖子以下被拉得长长的,脖子以上融化在石壁烛台里。
三个人影,中间那个被拉得最长。
踢——踏——
靴子踩在砖石上,抬脚太低时,靴子底部摩擦砖石,便有了声响,又被内部狭窄的空间放大,这声音便清晰地入了人耳。
踏——
人影逐渐变短,变矮,又消失不见,然后出现在地面上,人也出现在了明光里。
这是一弯弯绕绕的狭窄石缝小道,两侧石壁矗立,石壁上错落地奉着灯盏,烛心摇曳,人穿行而过时,带起细风,引起烛火一晃,便有哔剥声,几不入耳。
可步伐拖沓之音一停,寂静之中,烛火哔剥之声便明了了。
哔——
烛火跳动,石缝小道里的人现了身,一人在前,二人在后。提灯引路者本应在前,这三人却颠了个倒,后二人提着灯笼,前一人两手空空,落下的步子却又沉又重,抬起的步子又低又慢。
后二人,一人着黑,一人着白,前一人倒穿得华贵,只是袖口滴答滴答地向下渗着血。
乍看一眼,这三人倒有点像传说中鬼差行事,尤其是一黑一白的二人脸色惨白惨白的,而为首之人扣着一张青铜鬼面,未露出真容,瞧不出来。不过,单凭那一路的血,想来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难怪行走如此无力。
见为首之人迟迟不走,提灯之人催促道,“时间要到了,我们该快些了。”
闻言,为首之人不紧不慢地转了半个身,青铜鬼面下的一双浅色眸子轻描淡写地从说话那人脸上扫过,一语不发,脚下也没有动,好似只是为了记住这说话之人的脸。
说话人被盯得头皮发麻,可时间确实快到了,他碰了碰并列之人的手,示意他说话。
“耽误了时间,你我都要遭殃。请、请快些走吧。”那人一开始还硬气,被移过的视线盯了须臾后,也败下阵来。
似乎为这人的话所动,那人动了动,却是只抬了下手,还是那只受了伤的手,大袖上鲜血淋漓,让两个提灯人都不禁移开了眼。
那人扶了一下青铜面具,似是不大适应覆面的感觉,左右微调了一下面具的位置。
“请、请快一些走吧!”
“咣当、咣当——”
提灯人的声音和砸墙的声音混在了一起。
提灯人瑟缩了一下。
“这面具太闷了,我扔了,你们家主子不会怪罪吧?”
丢了青铜鬼面,一张苍白的、漂亮的脸就露了出来,琉璃一般的眼珠子,挺翘如岭的鼻峰,似含珠玉的唇缘,是平楹的脸。
“你、你!”提灯人被平楹的话弄得生气,却又好似看到了什么,转瞬跪在地上。
平楹身后传来人声,那人说话时嘶声不断,粗粝喑哑,像嗓子被火灼过一般,很是难听,也很容易被人分辨出。
“阿楹不爱戴便不戴了。”
——是桑枫玥。
同时,一只戴着银丝手套的手捡起了落到平楹身侧的青铜鬼面,那青铜鬼面砸在石壁上一下、砸在地面上一下,居然还挺结实,只是边角有少许磨损。
她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
桑枫玥将青铜鬼面挂在了腰间,自己去抓了平楹的手,平楹欲躲,却被她强行扣住了手腕,将血淋淋的袖子往上一撩,那截手臂绑了厚厚的几层布,可还是止不住的渗血,就剩下一个边缘还可以窥见这布原本是白的。
“他们竟没替阿楹上药吗?”
“主人,我们给殿下上了药。”两个提灯人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为自己辩驳着,看见桑枫玥出现,对平楹都客气了几分。
“这药又不管用啊。”桑枫玥自己感慨,接着又拍着平楹的手安抚他,“没事的,新药没用,我们就继续用旧药。”
平楹默不作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你们两个对殿下出言不逊,自去领罚吧。”
提灯人伏得更低了,惊慌之下,连手里的灯笼都被丟在了一旁,头磕得邦邦响,声不成调,“将、将军……将军恕罪啊!求将军恕罪!”
求桑枫玥不成,又求平楹,“殿、殿下,奴知错了,求殿下恕罪!”
“殿下,奴知错了,知错了,求殿下恕罪,求殿下开恩啊!”
两句话而已,还没他手上的伤口痛,而且这两人也是听了桑枫玥的吩咐,不必要为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失了一张嘴,成个哑巴。
平楹皱了皱眉,“别浪费我的药,走吧,衣裳脏了,我要回去换衣裳。”
平楹变相地为那二人求了情,而桑枫玥一向给他面子。
“好,都听阿楹的。”
那两人连忙叩谢平楹,待平楹走出了很长一段,还能听见磕头的声响,还有那二人的答谢声。
多谢将军多谢殿下多谢将军多谢殿下多谢将军多谢殿下多谢将军多谢殿下多谢将军多谢殿下……
直到桑枫玥和平楹走远了,两人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两两相望,眼中都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几乎要瘫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