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即使隔着手机屏幕，江慈可以想象得出何野安慰她的样子。如果他还没变，如果他还是那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何野，那么此刻他一定是轻蹙着眉，担忧地望着屏幕。
江慈忽而觉得心里软了一块，她问他，“你不难过吗？”
这次何野措辞了很久才回复，“每个人都自己的路要走，别人左右不了。”
很客观冷静的安慰，江慈很不满意，那可是李成哎，他曾经那么护着他，宁可和别人大家也要替李成出头。
现在这种置身事外的语气，让江慈无法接受。
“我觉得你好冷漠。”江慈硬生生丢下一句。
“对不起。”他似乎是迟疑了一会儿才回复。
江慈想了很久，“比赛完，我们谈谈。”
她发完就将手机关机，盯着黢黑的天花板和床头的一缕月光，江慈默默地想，也许，何野真的是变了。
成长总伴随无可奈何的分别，即使江慈很不愿意承认，但摆在眼前的是，曾经的小伙伴都已经长大陌生了。
离开前江慈发消息给李成试图说服他改变主意，重新去上学，消息发出去却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江慈不由得泄气。
也许何野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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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运动会在开学后的第二天举行，举行完入场仪式，分班级围坐操场一周。
早上是短跑项目和跳高，还有江慈的投掷铅球。
入座的时候，高雅拉着江慈坐在了吴思雨和何野前面，刚一坐下，吴思雨就拍她肩膀，“慈姐，随便扔哈。”
江慈忍不住转脸怼他，“你可别忘记请客。”
何野塞着耳机，为了遮掩他玩手机还穿起了连帽衫，闻言，他直直看向江慈，“什么请客？”
“是吴思雨为了感谢我们参加比赛，特地说愿意请我们吃火锅。”高雅随口回答。
何野看向江慈，“你们都去？”
江慈低头嗯了声。
自从那天晚上和何野聊了天后，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江慈打算比赛完和他彻底谈一谈。
“哎，我也喜欢吃火锅。”何野轻飘飘瞥了一眼吴思雨。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旁边坐着的都是今天参加比赛的运动员，听到吴思雨要请客，纷纷嚷着加入。
吴思雨不耐烦了，“去去去，都去，吃死你们。”
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吴思雨锤了何野一拳，吐槽何野的变脸，“妈的，上次我生日请你好几次，你还死活不来。现在江慈一去，你又开始喜欢吃火锅了。”
“她吃的少，我帮她吃回来。”何野漫不经心地怼回去。
“人家同意你帮忙了吗，自作多情。”
何野的回应是淡淡一笑。
“江慈，何野说要把你那份吃回来，你同意他了吗？”吴思雨看不惯他这副样子，又去拍江慈的肩膀。
江慈正要去比赛，吴思雨一直骚扰她，她也烦了，“我自己能吃回来。”
说完刷的扭过脸。
被拒绝得很彻底，何野脸色一僵，吴思雨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哈哈大笑，“说你自作多情还不信。”
广播里喊铅球运动员去检录，何野看着江慈跑向了检录地点。
她今天上身套着校服，下身就是浅蓝色紧身牛仔裤，两条腿纤细匀称直挺，低跟的运动鞋露出一节白皙的脚踝。
吴思雨默默赞叹，“江慈身材还真不错。”
话音刚落，一顶棒球帽深深扣在头顶，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吴思雨一把拽下帽子，怒瞪何野，“你是不是有病。”
“或许吧。”某人还是不轻不淡的。
此时，广播又让参加跳高的选手去检录，何野站起来，原地弹跳了两下就慢悠悠走向操场。
吴思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十多分钟后，江慈一脸兴奋地回了班级，高兴地宣布，“我得了第三名。”
吴思雨很意外，赶忙递水递毛巾，“江慈，不错啊你，还是很有天赋的嘛。”
江慈小脸通红，拧开瓶盖，接过吴思雨递过来的纸巾，“还得谢谢你帮我找白明浩。”
“我可不敢居功。是何野找我帮忙，说你生他的气，肯定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所以大家只能演这一出。”吴思雨倒也够义气，直接坦白。
江慈擦拭的动作顿住了，“真的是他？”
虽然隐隐有这种预感，到了证实的时候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吴思雨趁热打铁劝她，“骗你干嘛，江慈我是觉得，如果你和他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就好，毕竟认识一个尽心尽力的朋友还是挺难得的。”
“嗯。”
江慈勉强一笑，她心事重重地看向操场，远处跳高场地聚集了一堆人，何野就在那里。
吴思雨打了个哈欠，“何野跳高去了，我去给他加油去。”
跳高的场地在西北角，正和江慈班级所在的位置形成对角线，根本看不仔细，只能看一团一团的人影。江慈只能放弃，看着跳高的方向想事情。
二十分钟后，吴思雨何野两人一前一后回来，吴思雨脸色憋得通红。
“跳得怎么样？”高雅刚从厕所回来，一看到他们就问。
“别提了，他倒数第一，第一杆都过不去，白长这么大个子。”一路上何野淡定的很，吴思雨以为他真人不露相，在起跳之前扯着嗓子喊加油。
下一秒就看见何野直接摔了防护垫上，四脚朝天这种，吴思雨臊得脸通红，“感情你和乌龟还是亲戚。”
江慈趴在高雅肩膀，两个女生笑作一团。
何野淡然处之，“是你对我太有信心了。”
他神色不变，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喉结上下涌动，白皙的肌肤有些性感。
江慈愣了下，默默转过了脸。
今天天气还热，江慈怕热，仅仅坐了一阵儿，额头就有细密的汗，她用手扇着风。
扇了一会儿，后头有一阵风过来，还伴随着嗡嗡声，江慈回头，何野正举着一台小白风扇对着她的方向。
他看过来的目光专注诚挚。
“我不是很热，你自己扇吧。”太阳转到他们班级正上方，是最热的时候，何野的额头上也有汗。
何野只是执拗地举着。
高雅也热得不行了，拿过了何野手中的风扇，嘻嘻一笑，“没事，他们男生能撑，何野，我和江慈吹了哈。”
何野无所谓地点头。
江慈只得转过身，脑子里一直在想吴思雨的话，纠结了许久她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白明浩的事谢谢你帮忙。”
“小事一桩，不用在意。”
“下午1500你来吗？”何野继续问。
“干嘛看你比赛？”
“嗯。”
“不要，还是少一个人看你丢脸比较好。”回忆起吴思雨描述何野摔倒的样子，江慈忍不住又笑了。
何野挑眉，“对我这么没信心？”
“那可不是一般没信心。”江慈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脸上一直挂着笑。
“何野，给你水喝。”余姗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慈立即僵住了身子。
她听到何野拒绝了，“不用，我不渴。”
“你都出汗了，还不渴，我买的是你最喜欢的”
“不用。”还是冷漠的拒绝。
高雅把后边两人的互动全部听在耳里，等到余姗姗失望离开，她才小声对江慈说，“我怎么觉得这两人不像是男女朋友之间的对话。”
江慈回答高雅，“也不一定。”
手机又在震，江慈瞄了一眼，“你要是来的话，我一定很认真。”
江慈看着这条消息，回忆着刚刚余姗姗和何野的对话。
一种怪异之感油然而生。
他是在脚踏两条船，调戏自己吗？
江慈没有回复，闷闷不乐把手机放回校服口袋。
瞥见江慈动作，何野笑容敛去。
十一点半比赛结束，江慈和高雅吃完午饭去休息。学校只要求上午全体同学到赛场，下午可以自由安排学习，下午江慈回教室自习，高雅去参加4x100接力比赛。
下午四点的时候，在教学楼听到广播让参加1500的运动员去检录。
江慈伸了下腰，继续演算数学题。
才刚刚把一道题目看完，手机持续震动，应该是高雅来的电话，她只把联系方式告诉她一个人。
“怎么了？”
“江慈，你快来，班主任让大家都给何野加油。”高雅声音急促。
“不是说可以自由活动吗？”
“班主任改变主意了，说我们班就只有何野一个人参加1500，必须得来加油。”
班主任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我这就来。”江慈挂断电话，匆匆下楼去。
到操场，一群运动员已经开跑了。1500的激烈程度让很多陪跑的人早早聚集在塑胶跑道。
江慈看到了何野，他穿着黑色运动服和跑鞋，身上的运动员号码簿随风扬起。
矫健的身姿一闪而过。
他一直稳稳咬在前几名的位置。
“班主任呢？”江慈悄悄坐回班级，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班主任的影子。
“不那么说，你哪里会过来？”高雅得意地眨眼，“别总是学习了，看看比赛，好不容易能休息两天。”
“高雅，你过分了，竟然用班主任骗我。”她刚才真的吓了一跳。
“别气别气，”高雅赶忙拉住江慈道歉，“你看何野跑得好快，咱们给他加加油啊。”
说话间，何野又跑到了班级的位置，吴思雨立即组织大家喊加油。
江慈也只能扯着嗓子跟着喊。
1500要跑三圈多，何野已经跑了两圈，而且处在前位，剩最后一圈的时候，吴思雨激动地跑下操场跟着陪跑。
高雅拉着江慈，“走走走，咱们也去。”
“哎”江慈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被高雅拉到了塑胶跑道上。
怕影响运动员，广播里喊让同学离开跑道。
高雅见缝插针，拽着江慈跑到了队列的前方。
江慈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怎么了，心中竟也有一股热流涌动。但看到何野的一瞬间，热流彻底凉下来了。
余姗姗也跟在何野身边，不停地为何野加油。
“算了，人家女朋友在，会被误会的。”江慈甩开了高雅的手。
“啊，不至于吧，我们是他同班同学，又不是对他有想法。”高雅频频回头，很不情愿离开。
“你去吧。”江慈很果断地离开了塑胶跑道。
眼看着何野就要赢了，高雅惋惜，算了算了，男人不重要，朋友才重要。
两人一路出了跑道，途中身后传来吴思雨的欢呼声。
高雅下意识回头，看到所有人团团围住了何野，把他当英雄簇拥着，余姗姗拿着水和粉色毛巾要给他擦汗。
看了一眼她又赶忙跟着江慈出了操场，江慈一直一言不发，脚步飞快。高雅突然有些后悔把江慈骗过来了。
“你说，男生是不是都挺渣？”远离了操场后，江慈冷不丁来了一句。
“啊，”高雅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说谁啊，何野？”能刺激江慈得也只能有何野了。
江慈仔细回忆着何野上午和下午发的消息，但凡认识汉字的人都能看出何野应该是期待自己去的，但是这不正常，他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应该和别的女生避嫌才对。
干嘛说那些会让人误会的话。
而且在看到余姗姗簇拥在他身边时，江慈很清楚感觉到自己很难过，还有一些泛酸的心态。
江慈沉沉呼出一口气，一种朦胧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出现，仔细想想很荒谬但又在情理之中。
“我要回教室了，你回去吧，别再叫我去操场了。”江慈心乱如麻，她急需把心思整理清楚。
“你没事吧？”
“没事，”江慈摇摇头，“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虽然有些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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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江慈戴上耳机做英语听力。
她英语听力一直不怎么好，传统中式英语教学下，她非常不擅长听力，总分二十五的情况下好的时候错三四个，差的时候七八个都有可能。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力需要的高度注意力，可以让她的心情快速平静下来。
她接连做了三篇听力，心情终于平复时，一枚奖牌跌在课桌上，身旁椅子一拉，何野已经在她身旁坐下了。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江慈被吓了一跳，见是他，脸色都难看了，“你怎么来了？”
何野刚跑完步没多久，气息还有些不平，却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
“刚领完的奖牌，送给你。”他的声音也像含着水一样，很透澈。
“我不要。”江慈抿着唇角，声音僵硬。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何野。
何野一顿，意识到她不高兴了，小心觑着她的脸色，“你怎么了”
“因为李成的事？”国庆假的时候江慈说过要和自己谈谈，何野想当然的以为江慈是气这个。
江慈握着笔，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野整理了下思绪，慢慢开口，“你说我的态度冷漠，我无法否认，因为我已经自顾不暇了。”
“我爸出轨了。”何野看着自己的指尖，语调平静地说出这一事实。
江慈震惊了，“怎么会？”
“早就出轨了，只是搬到市里才发现而已，”何野嗤笑一声，“不知道在外面有没有孩子。”
“那芳姨”
“我妈知道，她离不开何志国，她需要钱生活。”他淡漠地不像在说自己的事情。
很长时间，江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担忧地注视着何野。
“别想着安慰我了。”何野避开江慈的注视，他把奖牌再次放在江慈手里，“拿着吧，就算做个纪念。”
红色的缎带缠绕在手心，带来温凉的触觉，江慈声音发涩，“你应该送给余姗姗。”
“我为什么要送给她。”何野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突然提到了余姗姗，他烦躁地扯了把头发。
“那你为什么送给我。”
“我是为你赢的。”何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江慈又是一愣，她不可否认这一刻的悸动，想到余姗姗，又为这一刻的悸动内疚。
江慈的表情又冷下来，“何野，你总是这样讨女孩子喜欢的吗？”
“也不是。”何野耳根略红，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只对江慈一个人说过而已。
“这话让余姗姗听到，她会不开心的，我觉得一个男生还是要专一。”江慈一板一眼地输送自己的价值观，话里也确实拐着弯骂他是个渣男。
何野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哭笑不得，屈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江慈，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
“你干什么。”江慈捂着额头，怒瞪着他。
“我和她只是朋友，因为我、白明浩三个人，家住的很近，所以只是走得近一些。”
是吗？
江慈半信半疑，两人对视，何野目光坦荡，反倒把江慈看得心虚，试图解释，“高雅说余姗姗是你女朋友。”
“你听她乱说。”何野斩钉截铁地否认。
原来是一场乌龙，江慈咬着嘴唇，一种不自知的喜悦在心中升腾着。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何野轻咳一声，主动开口，“你下午怎么没过来。”
“我去了。”江慈小声解释，“是你身边人太多了，没看到我。”她也是蛮委屈的。
何野回想起当时吵闹的场景，确实很难看到谁是谁，他也没再纠结，“奖牌你收好。”
江慈掂了掂奖牌，沉甸甸的一枚，“这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何野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放在桌子上，“这种校园比赛就是铜粉而已。”
江慈的表情有点点可惜。
她最终还是把奖牌收在了书包里。真是不公平，她得了第三名只有毛巾和笔记本，连个铜牌都没有。
江慈送的那一袋花生，只剩最后这一把了。何野一个个剥开，分给了江慈一大把，剩下都塞进了嘴里。
江慈有些开心，又有些遗憾，“可惜芳姨不喜欢了。”
何野沉默了一瞬，“我喜欢，以后都送给我。”
江慈哼了一声，“想得美，我妈说了，以后都不会再种了，今年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
“也是一种趋势吧，其实镇子里没多少人种地了，本来妈妈说今年不种，想着芳姨才留了一块菜园子。”江慈一说起江水镇的事，滔滔不绝，“我爸爸在家开了一个小厂子，以后找工人。”
她似乎是要把江水镇这几年的变化都说给何野听，补足他不在的、缺失的一部分。
何野静静听着，教室只有两个人，还有闯入的风，惊动了一页页纸张。
江慈虽然是一个性子总体上安静的人，但在熟悉的人面前，她其实话很多，还喜欢做一些小动作。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何野一直都没有说话，江慈也停了下来。
“没，我在听。”
“芳姨说你搬出去了。”
“嗯，我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改天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