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有条件的信任
出乎莫小丰意料的是，任胄见了他，一开口就为郑源叫起屈来：“大都督，不管末将和这位卫从事怎样讯问，劝说，郑源坚持说他从未指使尤桐做过任何违反律令的事。依末将看来，郑源并没有说谎。咱们不能仅凭别人的一两句话，就无端怀疑自己的兄弟啊！＂
莫小丰看了看卫祥，见他冲自己微微摇了摇头，遂笑着请任胄坐下说话，向他解释道：“任都督体恤属下之情，我可以理解。不过，尤桐既然有纵火的重大嫌疑，按照常理，对他的顶头上司郑源进行相应的问讯，你说，是不是很正常的事啊？”
任胄气呼呼地在下首坐下，嘴里嘟囔道：“问了一个多时辰，郑源什么也没说。我看，不像是他指使尤桐放的火。”
“如今已基本可以判定，尤桐纵火是为了掩护一位重要的西朝谍候出逃。”莫小丰收敛笑容，郑重说道，“因此，在尤桐没有被捉拿到案之前，务需仔细排查军中是否有其同党。任都督，你身为分掌北城防务的主将，对此责无旁贷。”
任胄挺身站起，抱拳应道：“末将听从大都督将令！＂
“除郑源本人以外，他麾下所有的军士都须逐个甄别，讯问，由你来主持。＂莫小丰放缓了语气，提示任胄道，＂事态紧急，应尽快查明军中是否还潜藏有尤桐的同伙，以防不测。”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任胄朗声答道。
莫小丰给予任胄的只是有条件的信任：既初步排除了他指使纵火的嫌疑，又仍变相剥夺了他的兵权，形同将他软禁在了三台。
因此，在任胄先行离开后，他随即吩咐卫祥道：＂任都督在三台范围内所进行的查案活动，你须尽力配合。但不得放他外出，必要时可先行拘押，再报我知。”
“职下明白。”
“同时，你还应从速查清三台纵火案的真正主使之人。”
卫祥迟疑了一下，问道：“指使尤桐纵火的那人会不会不在三台？＂
“不。他应该就在三台。”莫小丰笃定地说道，因见卫祥面带困惑，又补充道，“我可以向你透露一点：尤桐逃离三台后去见了宫中一位紧要的人物。凭他的身份，若不持有相应的信物，宫中的这位紧要人物是不会单独接见他的。因此，你不妨从此着手，继续进行调查。”
再次走出三台时，天空已是繁星闪耀，莫小丰仰面长嘘了口气，振作精神，跨马向南城的禁宫驰去：排除了任胄，郑源二人主使纵火的嫌疑，虽然表明京几都督府尚未被西朝谍候深度渗透，京几局势或许不像原先设想的那样紧张，可也相应增加了挖出纵火案真正主使的难度。与其留在三台，在数百人当中逐个讯问，排查，倒不如另觅捷径，尝试着能从尔朱文畅或者泉永口中讯问出想要的那个名字。
宫门外灯火通明，莫小丰才翻身下了马，宫门内便迎出一人，冲他问道：“太原公是来见大将军的吗？＂
莫小丰认出来人正是陆冲，遂答道：“正是。大将军还在宫里吗？”
“半个时辰前，娘娘叫了大将军前去问话，这会儿还没出来。太原公是暂且到值房候着，还是。。。”
“带我去娘娘的寝宫吧。”莫小丰略一沉吟，吩咐道。
皇后居住的显阳殿位于宫城内的承天门内，碍于身份，陆冲引莫小丰来到承天门外，向守门的内侍说明事由，便先行离去了。
守门的内侍听说是皇后的弟弟求见，破例代他进行了通禀。稍顷，只见春草随着那内侍迎了出来，一见到莫小丰，春草便将他拉到一旁，悄悄地问道：“二公子可是为了日间有人刺驾的事来见娘娘？”
“是的。听说大哥也在娘娘宫里？＂
“娘娘对大将军擅自更换宫城宿卫一事大为不满，两人为此已争执了许久。待会儿二公子说话须谨慎些。”春草好心提醒道。
“多谢春草姐姐提醒，我知道了。”莫小丰点头答应。
显阳殿内，一位宫装少妇正在和立于阶下的贺崇讲说着：“大将军既然坚持不肯释放尔朱文畅，那么不妨从领军府另择一位将校暂领宫城宿卫便是，大可不必将三千禁军全数拘押吧。＂说着，冲殿外的莫小丰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贺崇转头扫了一眼莫小丰，拱手应答道：＂臣方才已向娘娘反复禀明，蔡尚津刺驾事件另有隐情，为确保圣驾及娘娘的安全，目下只宜由臣暂领禁宫宿卫。请娘娘放心，一俟查清刺驾事件的真相，臣定将奏请天子允准，另择忠贞良将统领禁军，宿卫宫城。”
端坐在宝座上的宫装少妇“哼＂了一声，转向莫小丰问道：“晋阳乐，你夤夜入宫，也是为了刺驾一事吗？”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姐弟，皇后对贺崇和自己的称呼却有明显不同，难道真是像先前听说的那样，皇后有厚此薄彼之意？
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失礼，莫小丰急忙躬身施礼道：＂臣贺嵩拜见娘娘。回禀娘娘，臣入宫是另有公务向大将军禀报，听说大将军在此，便来向娘娘请安。”
他这话说得十分老实，却也回避了皇后和贺崇有重大分歧的刺驾事件，同时隐隐向贺崇传达了尽快离开显阳殿的意思。
＂另有公务？能说来我听听吗？＂皇后却不理会他的心思，关切地问道。
莫小丰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回禀娘娘，据查，臣执掌的京几都督府有人与刺驾事件有关，臣正打算向大将军禀明此事，协力追查此案。＂说着，偷偷向上瞄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这位姐姐年纪虽仅在二十岁上下，略显冗长的脸盘上一双眸子却分外有神，眉宇间隐隐有几分和父亲贺浑相似。
“哦？连京几都督府也有人牵连进来了，如此，岂不是整个京几都堪忧了？”皇后用一种分辩不清是惊讶，还是嘲讽的语气责问道，“方不方便跟我说说，你都查到了什么呀？”
莫小丰瞟了一眼贺崇，照实说道：＂有人向我举告，在刺驾事件发生前不久，尔朱文畅私下见过一名京几都督府的军士。”
此言一出，宝座上坐着的皇后和站在他身旁的贺崇都大吃了一惊。贺崇更是冲口问道：“这名军士是谁？现在何处？”
莫小丰冲他拱了拱手，接着对皇后禀道：“今日北城三台走了水，娘娘听说了吧。现已初步查明，京几都督府的一名叫尤桐的军士具有重大纵火嫌疑。而与尔朱文畅私下会面的正是此人。＂
皇后惊得握紧了双拳，声音颤抖着问道：“怎么，难道是尔朱文畅指使人纵的火不成？＂
此时，贺崇已明白了莫小丰在帮自己说服皇后，遂代他答道：“娘娘恰恰说反了，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推料，很可能是主使尤桐纵火的那人派他去见的尔朱文畅。尔朱文畅在与尤桐会面之后，遂授意蔡尚津行刺圣驾。”
皇后大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盯着阶下的两位兄弟，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小丰见状，趁机问道：“臣有一事想向娘娘请教：数天前，您曾派北宫掌事泉永前往济州为皇长子进香祈福，有这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