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入洛

    出现在莫小丰眼前的这座洛阳城与他穿越前所到的大为不同，观其形制规模，虽和邺都有几分类似，但远较邺都阔大宏伟。

    甫入外郭门，他的目光就被西北一隅热闹的景象吸引了过去：只见在一座高大的坊市门外，足足排列着近百辆满载柴炭，果蔬及诸般日常杂货的驴骡车辆，一早驾车入城贩货的商户们趁着坊市未开的空暇，三三两两地围聚在三口栲栳般大小的汤锅周围，人人手中皆捧着一只冒着腾腾热气的海碗，正有滋有味地喝着羊汤。和简陋萧索的邺都外郭比起来，洛阳外郭显然多了几分烟火气。

    为了表示对钦使的尊敬，抑或是为了避免因侯鉴不在引起贺嵩心中不快，唐双举出动了上千人马，在自龙门驿至洛阳内城的东阳门数十里的沿途摆列成两行护卫人墙，以前所未见的隆重规格迎接钦使入城。

    在途经东城外郭小市时，唐双举特意用马鞭指向小市门外那三口煮着喷香羊汤的大锅，讨好地小德子介绍道：\"太原公请看，那就是洛阳着名的‘柳家羊汤"，下官已命人专为太原公备下了今儿头锅的新鲜羊汤，到衙署时您可以尝尝。\"

    一行人马迤逦穿过东阳门，沿着较外郭更加宽阔平整的大道朝西一路走来，在抵达位于内城中轴线的宫城南门阊阁门时并没有转向南面繁华的铜驼大街，而是往直向北通过阊阁门进入了宫城。

    小德子见状，连忙叫住了唐双举：“唐长史，咱们不去馆驿吗？\"

    唐双举抱歉地拱手说道：“下官忘了向太原公禀明，司空两年前率军移镇洛阳后，已上章奏经天子及丞相允准，将南道行台衙署及馆驿皆安置在了洛阳宫城内。太原公请。\"

    小德子依然心存顾忌，转头看看莫小丰，见他未有反对的表示，才拔转马头，进了阊阁门。

    唐双举将小德子等人让进座落于宫城东南隅的原尚书省议事厅内，主动征询小德子的意见道：“洛阳宫中除太极，乾阳两处大殿外，皆可充作馆驿，不知太原公想住在哪里？\"

    小德子反应还算机敏，不答反问道：“司空去了何处？何时能返回洛阳？”

    唐双举的目光从跟随小德子进来的祖法古，陈山提，莫小丰等人身上掠过，打着哈哈冲外吩咐道：“来呀，给太原公上羊汤。\"

    又笑着冲祖法古等人说道：“膳堂也备有羊汤，请几位到那里尝尝？\"

    小德子明白他不愿当着众人的面谈及侯鉴的去向，遂主动引见道：“在驿站时未曾向唐长史介绍，这位是分司南道的度支郎中祖法古，这是我的亲卫值长陈山提。\"当轮到莫小丰，小枣，不商时，便按他事先的交待，含混道，\"这几个是跟着我的小厮，都是信得过的。”

    他既如此说，唐双举便不好再向莫小丰等人下逐客令，朝祖法古，陈山提二人拱了拱手，说道：“回禀太原公，前晚司空接获密报，得知西朝大行台卫玄策仅率轻骑若干驰赴颖川，昨日一早，司空便亲率三千铁骑离洛截杀卫玄策去了。司空离洛后，下官方接到邺都传来的塘报，得知钦使即将抵洛，如有迎迓不周之处，还请太原公海涵。\"

    小德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道：“侯司空亲率人马截杀卫玄策去了？消息确切吗？\"

    “斥候自汾州发回的密报，应当不会有错。”唐双举郑重答道，“所以，可能要请太原公暂在洛阳等候几日，待司空事毕，再行相见。\"

    祖法古看一眼莫小丰，思忖着问道：“卫玄策一向都是率重兵屯于河东一带，以对抗丞相的，尔今为何突然南下颖川？斥候的密报里没有提到缘由吗？\"

    唐双举似对祖法古这位新赴任的度支郎中不甚待见，冷笑一声，仍面向小德子说道：\"个中详情待司空返洛时，自会当面向太原公禀陈的。这几日若得闲暇，下官可以陪您在城中随意走走。\"

    祖法古吃了一记瘪，却毫不在意，拱手冲唐双举道：“祖某奉敕命来洛赴任，本当趋赴司空帐前听令，然因司空有紧急军务，不便接见，祖某只好暂留洛阳，翘首以盼司空凯旋归来。圣命在身，祖某不敢有片刻懈怠，这两日能否请长史安排职掌南道粮帛之吏员来与祖某接洽公务？\"

    唐双举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转向祖法古答道：“不巧得很，行台户曹郑参军三日前便赴晋阳霸府催办军士们过冬的寒衣去了。待他回洛，我即唤他来见祖郎中吧。\"

    不等祖法古再说什么，他便从侍者手中接过托盘，亲自将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羊汤端到了小德子案前，笑眯眯地说道：“太原公一路奔波，多有辛劳，喝碗羊汤解解乏吧。\"

    唐双举如此对小德子大献殷勤，在祖法古看来，不免有失官体，兼之受到他一再冷慢，胸中不由得生出怨气来，呵呵笑着问道：“今日有劳唐长史亲至驿站迎迓了，却因何不见洛阳令封兄随行，莫非他也不在洛阳？”

    这一问正戳到了唐双举的痛处：侯鉴移镇洛阳后曾多次上章向朝廷举荐他出任洛州刺史一职，可先是由于朝中太宰咸阳王从中作梗，后来又因为贺浑长子贺崇回朝辅政，与侯鉴不睦，始终未获朝廷敕命，如今只能以侯鉴委命的洛阳守这一职衔暂时主持地方政务，而早在侯鉴镇洛之前就任洛阳令的封元量被他视做晋升洛州刺史的主要竟争对手。

    唐双举出身寒门，多年来在侯鉴幕府依靠出谋画策做到长史的位子实属不易。可是长史毕竟属于由府主选聘的僚佐，司空长史论品秩虽与洛州刺史相当，然而无论是从日后因功配封的勋爵，晋升朝臣的途径，还是对子孙的荫萌方面相比，都较之居方伯之位的大州刺史有天壤之别。

    因此，祖法古虽然只是问了一句时任洛阳令的封元量为何没来迎接钦使，可在唐双举听来，分明有揶揄他居位不正之意。

    唐双举干咽了口唾沫，转过身盯着祖法古，说道：“封大令眼下正忙于司空交待给他的差使，人倒是在洛阳。怎么，祖郎中想见他？”

    “祖封两家有通家之谊，故而闲问一句。既是封兄有公务在身，来日再见也罢。\"祖法古已将唐双举的愠怒瞧在眼里，悠悠答道。

    正在这时，未经传报，便从议事厅外急匆匆走进来一人。唐双举一见此人，脸色顿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