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桃
清晨，雨小了一些，沐轻颜开门出去，看到院子里枝叶败落，一派萧然。
她左右找了找，没瞧见小桃的人，便又拉住一个丫鬟，一问才知道，小桃昨夜居然被杖毙了，理由是偷窃。
小桃很本分，也很乖巧听话，不可能会偷主人家的东西。
必是枉死。
沐轻颜立刻去找沐兆允，沐兆允正在前厅吃早茶，听到沐轻颜过来，眉头皱了起来。
“小桃呢？”沐轻颜逼问道。
沐兆允看了沐轻颜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胆子真是越发大了，没规没矩，就是这么同你爹说话的？”
沐轻颜的表情又冷了三分，“我问你，小桃呢？”
沐兆允面上不悦，默了默还是说了：“她犯了错，已经打死了。”
沐轻颜逼近了一步，“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需要知道吗？”沐兆允将碗筷掷到桌上，“一个奴才，打便打了，杀便杀了，还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沐轻颜拽住桌布，将一桌子的点心汤水泼了满地。
“沐轻颜！你简直放肆！”沐兆允勃然大怒。
沐轻颜毫不畏惧，冷然地与他对视，“你不过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你以为，你算老几？”
沐兆允气得脸颊发紫，他咬着牙道：“你简直没大没小！来人，请家法来！”
沐轻颜将手一抬，一支筷子迎着沐兆允的额头扎了过去，沐兆允根本来不及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沐轻颜！”
沐承泽过来急声叫住了她，她转过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很好，父子俩都在。”
沐承泽冲上来就要夺沐轻颜手里的筷子，沐轻颜微微侧身，同时调转筷头，将包裹着银皮的一头往沐承泽的右脸打去。
“啪”的一下，沐承泽吃痛地捂住右脸，踉跄了几步，将将站稳。
沐兆允连忙去看沐承泽，见沐承泽的右脸微微肿了起来，他气得跳脚。
“沐轻颜，你疯了！”
沐轻颜将筷子丢到地上，拍了拍手，“是啊，我疯了，你来打我啊。”
沐兆允气得咬牙切齿，但他又不太敢上前。
反倒是沐承泽，仿佛被打去了神智，大喊大叫地要跟沐轻颜拼命。
沐轻颜冷笑着，“想要我的命，随时恭候，不过你得先有本事来取。”
说罢，沐轻颜眯了眯眼睛，危险地说：“小桃的事还没完，宰相大人，你以后睡觉最好睁一只眼睛。”
沐兆允敢怒不敢言，因为刚才沐轻颜的眼神太可怕了，好像他只要再说什么，沐轻颜便真的能当场要了他的命。
“反了，反了！”
等沐轻颜走后，沐兆允这才喘着粗气，高声咒骂。
“跟她娘简直一个德行！都是疯子！”
管家这会子走近前来，小心地问：“老爷，小姐要是追问小桃的尸体，怎么说？”
沐兆允眼睛一瞪：“你怕她？”
管家摸了摸鼻子，默不作声。
“她要是问，直说便是！”
说罢，沐兆允摔袖子走了。
沐承泽的右脸此时已经肿得很高了，那条红痕跟条山脉似的，在肿胀的脸上凸了起来。
“管家，你过来！”
管家不敢不听，走上前，恭敬地问：“少爷，有何事吩咐？”
沐承泽捂着右脸，含混不清地说道：“去找几个人来，要那种身上带脏病的，十天半个月没睡过女人的，多找几个，就选今天晚上，把人送她院子里去，现在就去找！速度快！”
管家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沐轻颜去到小桃的房间，将小桃的衣服首饰都给收拾好，又让人去账房支了一笔银子，一并打包好，她便拎着包袱出门了。
小桃是穷苦出身，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弟弟最小，她最大。
她的父母养活不了这么多孩子，准确来说，是养不了这么多女儿。
为了小儿子能上私塾，三年前，他们将小桃卖给了沐府，筹到了一年的束脩。
三年过去，小儿子顺利进了私塾，只是进私塾便花去了大半的银子，束脩又不够了。
因为小桃没卖上多少钱，这对父母便找了龟公，准备将剩下的两个女儿打包卖给青楼。
青楼那边给出了高过小桃近五倍的买身钱，这对父母非常乐意。
沐轻颜找到小桃家时，正好撞上青楼那边上门提人。
两个丫头年纪都不大，大一点的大概十四五岁，小一点的也就十二三岁。
两个丫头哭着喊着不去，死死扒着门框，不敢松手。
青楼的人逐渐没了好颜色，一边骂一边对两个丫头拳打脚踢。
她们的父母躲在屋里，就跟死了似的，连个头都不冒。
沐轻颜从门外走了进去，立马吸引打手们的注意。
“呦，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得这么标致？”
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劣质的胭脂味，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不知名的臭气。
沐轻颜皱了皱眉，将包袱放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
妇人笑得花枝乱颤，“哎呦喂，小娘子，你是哪家的？正经人家的姑娘可不兴问这么多。”
打手们纷纷笑了起来，一双双贼眼在沐轻颜身上绕来绕去，像是苍蝇嗅到了荤腥一般，令人无比讨厌。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妇人闻言笑弯了腰，她摇着扇子，语带戏谑，“小娘子，我们可没有强抢，是她们的爹娘把她们卖给了我们宜红院，我们银子可都已经给出去了。”
沐轻颜的手默默握紧，“卖了多少银子？”
妇人笑道：“足足十两呢！”
“十两，”沐轻颜表情淡淡，“很多吗？”
妇人诧异道：“十两还不多呐？这可是顶高的价钱了，一般人家的姑娘哪里能卖得上这个价钱？”
沐轻颜往窗户那边扫了一眼，问：“她们的爹娘呢？”
妇人拿扇子往屋里一指，“喏，都在家呢，你若不信，只管去问，我们可没有强抢啊，”说着她又从袖子里取出来一张纸，展开给沐轻颜看，“你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沐轻颜提步往屋里去，掀开门帘，一眼便看到背对门坐着的男人。
男人不说话，沐轻颜又往里瞧了瞧，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正沉默地坐在床边。
“是孙小桃的家吗？”
男人这才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眼沐轻颜，然后撇过头，不予理会。
女人开口问道：“什么事？”
沐轻颜看了看四周的陈设，说道：“小桃死了。”
男人和女人都没什么反应，连愣一下的表情都不曾有。
“死就死了呗，她早便跟家里没关系了。”
说话的是女人，小桃的亲娘。
沐轻颜微微皱眉，她沉默了一会，伸手一指门外，“那两个也是你们的女儿？”
男人不耐烦地抬起头来，说：“是我的女儿，怎么样？女儿生下来就是赔钱货，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谁啊，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