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秋老太太
齐妈妈一路上嗑着西瓜子,也不管留下一丝瓜子皮,摇摇晃晃扭动着发福的身子进了棠梨院的大门。
俞夫人家常打扮,珠翠一样不少戴,正给夏知雩按摩跪肿的膝盖呢,并无半分病容。
齐妈妈谄媚的过去道:“夫人,刚看见戴妈妈那个老……戴妈妈火急火燎去了菡萏里,估摸着是上大姑娘那里搬救兵了”。
俞夫人冷哼一声,道:“主君糊涂,就算是迁怒于我,管家之权岂能落在一个下人手里。戴妈妈年老不说,久未掌事,我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来。到时候弄的人仰马翻,主君还得把这权柄交到我手上”。
夏知雩不屑道:“母亲真是无聊,一个小小的夏府管家权,就让那婆子去忙呗,再忙她也不姓夏,也是给咱家出力气”。
“你这丫头,眼空心大!”俞夫人恼道:“小小夏家是不值一提,但不是这些年我把持着后宅。你父亲也十个八个小娘娶进来,给你生一屋子庶弟庶妹,你这夏大姑娘的日子有这么好过的”?
夏知雩只是乱扭,又撒娇让俞夫人去找父亲说,解了她的禁足。
“省省力吧,祖宗。”俞夫人道:“这事总要等你父亲气消,这次连我都跟着你吃了瓜落,你父亲连见了我吹胡子瞪眼睛的,好不心烦”。
腊月二十九这日,华国公和寒梅夫人亲自上门送节礼,夏端受宠若惊,敢不好好招待。
结果是茶茶没有,果子果子不新鲜。问就是戴妈妈太忙了,没顾得上事事躬亲,处理这府里大事小事。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齐妈妈带着人在暗处捣鬼,俞夫人又“五内郁结,感染风寒”,府里年下没个能主事的娘子,真真如夏端说的“让人见笑”了。
看着夏端焦头烂额的窘态,寒梅夫人莞尔一笑道:“我们夫妇与夏大人已经不是外人了,不必太过拘礼。看到夏大人如此心烦,我倒是想到一个人,能解夏府一时,不,长久之困境”。
夏端忙道:“还请夫人赐教,若可行,便是我夏府的大恩人啊”。
寒梅夫人和华国公相视一笑,夫妻会心,华国公笑道:“我也知道梅娘子说的是谁了,半年前从边关返回西京,路过阆州之时,还与梅娘子说起过这件事情”。
“阆州”?
夏端先是露出不解的神情,继而醍醐灌顶一般,一拍大腿,哈哈大笑。
“贤伉俪说的是!也该是时候把她接来了”!
于是在大年夜,夏府门口突然就停了好多驾藻饰精美的马车、牛车。有的拉货物箱奁、有的拉男女仆从,其中最华丽的那一驾马车上下来一个锦帽貂裘的老妇人,虽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却精神矍铄,容光焕发,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暮气。
夏端带着妻子儿女男女仆从早早就毕恭毕敬等在正门口。
一见老妇人下车,赶紧迎上去,跪下磕了个头,热泪盈眶道:“姨母”!
原来这个老妇人来历不一般,是当年夏家老太太嫡亲的妹妹,夏端唯一活在世间的至亲长辈,秋老太太。
秋老太太也撑不住老泪纵横,她心疼道:“端哥儿,端哥儿快起来,你也是儿孙满堂,胡须发白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在姨母面前一样爱哭”!
娘儿两个互相搀扶着,抹着眼泪,又哭又笑。俞夫人等人赶忙上前与秋老太太见礼,
秋老太太见到俞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对夏端说:“端哥儿,这是你那个续弦”?
俞夫人脸色都变了,努力控制住了表情。
夏端解释道:“不算是续弦,芙蕖走了以后,我把屋里唯一的小娘扶了正,算是继室。哈哈哈,您的外甥媳妇,按咱们阆州的叫法,也叫儿媳妇,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秋老太太道:“这么个美人儿,我疼她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
一行人来到厅上,夏端早就备好主位扶秋老太太入座,并吩咐夏知霖和夏知霆上前来给秋老太太磕头见礼。
秋老太太一手抓着夏知霆,一手抓着夏知霖,喜欢的什么似的。
“你是小芙蕖的丫头!”
夏知霖含笑点头,她对这个姨祖母第一印象不错。
“你是夏家的老儿子!”
夏知霆满口答应,祖母叫的欢着呢。
秋老太太欣喜的摸个没完,道:“真是好孩子,我那没福气的姐姐,看到你们不知道有多高兴”。
说罢垂下泪来,勾的夏端也抹眼睛,强忍着去劝慰秋老太太。好容易娘儿俩止住哭了,秋老太太想起什么似的道:“我还给孩子们准备了礼物,冬生,你……”
“早拿在手里了,不然老太太第一次见孩子们,空着手,好难为情呢”。
那个唤做冬生的,是一个高个大眼睛,看起来极爽利的妈妈,她这一出口,怄的秋老太太又笑起来。
这礼物拿上来却有三份,秋老太太恍然大悟道:“端哥儿,你不是有两个姑娘吗?另一个呢”?
夏端本来想推说夏知雩病了,谁料俞夫人抢下他前面说:“大姑娘也极惦记着老太太呢!这孩子贪睡,想是下人怠懒,忘了叫她。米兰,快去叫大姑娘见过老太太”。
秋老太太看两人神情,似乎看出些端倪。现在时辰尚早,夏知雩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能这么早就歇息了,况且家里还有重要的客人,男女奴才们都来见了,主子姑娘反倒缺席,不是夏端的治家风格。
看来是有内情在。
于是她摆摆手道:“让孩子歇着吧,端儿看重我老婆子,想让我多住一些时日,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呢”。
俞夫人算盘落空好不失望。
无论如何,一家人(除了夏知雩)亲亲热热的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听着外面热闹非凡的爆仗声、笑声、丝竹声。
夏大姑娘好不委屈。
本来母亲是说好,趁这个父亲的姨母来家里,让她出门见客,趁机把她放出来一起过年的。
现在恐怕是落空了。
“人都死哪里去了”!
夏知雩怒道,一只定窑青花线描凤凰梅瓶在地下摔得粉碎。
花团锦簇刚从厅上回来,慌忙跪下收拾。
“不过是来个客人,你们这两个小蹄子也丢下主子凑热闹去”!
夏知雩气呼呼的说。
两人直叫冤枉,道:“姑娘你还不知道呢,这个秋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客人,她以后是常住咱们家,替主母管家的!所以主君让府里全部侍女小厮、男女杂役都要去见见,非喊我们去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