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子……舅舅？
国公府一共派来四驾马车，几个高级女使妈妈们同乘两驾，姑娘们两驾。
蒋贤惠不愿与人同乘，自己独自一人一车。
夏知霖乐得和蒋温柔同乘一车。可以少听蒋贤惠那套嫡庶尊卑，嫡嫡道道的长篇大论。作为一个生在现代的历史学研究生，她对古代封建社会等级秩序那一套很了解，但是不赞同，更无法习惯。
“今日……多亏了姐姐了，”蒋温柔小心翼翼地说：“若不是姐姐，珮儿就要被打死了”
看来这孩子平日没少挨姐姐的排头。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夏知霖莞尔一笑：“我今年十六岁，蒋二姑娘贵庚呢”？
“我，我下个月就十七岁了，原来夏二姑娘比我年纪小，应该是妹妹才是”。
“大家都是二姑娘，可见是有缘啦。”夏知霖笑道。
不知道为何，她一见蒋温柔就觉得亲切，就像是她在自己的世界中交往的那些闺蜜。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磁场接近，越接触越合得来。被朋友们戏称为小动物的本能。
遇见投缘的人，话难免就密一点。
“既然和温柔姐姐有缘，姐姐就不要怪我交浅言深，多说几句”夏知霖看着蒋温柔的眼睛道。
“唔，妹妹但说无妨”
“今日若不是机缘巧合，妹妹我误打误撞解了这个围，温柔姐姐是不是真的会让珮儿被打死？”夏知霖顿了顿：“就算不死，挨那么多巴掌，脸就毁了，小小年纪的女孩儿，可不是误了她的终身么”？
“我也属实不忍心看自己的女使被搓磨。”蒋温柔滴下泪来：“她打珮儿，如同打我一样，我们家的事情，想必妹妹也是听说的。说出来不怕妹妹笑话，这是在外头，在家里，她还要更跋扈呢，除了珮儿，我的丫头瑾儿，璇儿都挨过她的板子、巴掌”。
夏知霖早就料想到这点，叹道：“纵然在这个地方，大户人家要论嫡庶尊卑，温柔姐姐也与她同为嫡女，还未到开口矮三分的地步。纵使是庶女，也一样是蒋家的女儿，一家子骨血，何必要这般怕她”。
“姐姐的外祖是皇家宗室，我的外祖只是寒素小官，爹爹他……平时也更宠爱姐姐。”蒋温柔伤心道。
“那我问你，现世女子在家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对不对”？夏知霖问道。
“是这样没错，闺阁女子自小就是这样被教导的。”蒋温柔点头。
“那是蒋大姑娘的母亲嫁到皇家宗室，你的母亲嫁到寒素官宦人家了吗？”夏知霖反问道。
“自然不是啊，她们……都嫁给了我父亲”蒋温柔好似有点反应过来了。
“那就对了！既嫁从夫，县主也好，寻常百姓的姑娘也罢，既然嫁了夫婿，就以夫婿为尊，是夫家的人，都是明媒正娶能上族谱的蒋夫人，没有任何贵贱之分，同样你和蒋大姑娘也是平等的”。
看着蒋温柔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夏知霖觉得自己用魔法打败魔法的计谋可行。
“至于令尊的宠爱，即使是同父同母，长辈也会有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这和嫡庶无关，对于蒋大人来说，你和蒋大姑娘都是他的亲生女儿。”夏知霖道：“所以从本心上说，温柔姐姐不必怯”。
“再说从行为上，蒋大姑娘经常折辱姐姐的婢女，不管是不是为了打姐姐的脸，这个行为就是不对的。婢女虽然出身贫寒，做着服侍我们的工作，但是她们和我们本质也是平等的，是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心的人……”夏知霖及时刹车，差点把启蒙运动思想家伏尔泰、卢梭他们天赋人权，自然权利说那一套吐噜出来了。
信息量太大恐怕蒋温柔接受不了。
“妹妹这番话石破天惊，我资质愚钝，不能完全理解……”蒋温柔面露惭色：“但是有一点我明白的，高门望族以诗书传家为清贵，教导子弟守礼敦和，就是要对下人温厚，不苛待他们”。
“殊途同归吧。”夏知霖放弃延伸了：“那姐姐是不是要保护自己的下属，哦不，侍女的人身安全，不让他们被折辱呢”？
“我当然想”蒋温柔急忙说：“可是每次姐姐都吩咐掌事打她们，我，我也拦不住”。
“那是因为你没有拦。”夏知霖定定看着蒋温柔：
“蒋大小姐污蔑她们的时候，姐姐挺身而出为她们据理力争了吗？”
“蒋大小姐吩咐下面的人用刑的时候，姐姐冲上前去用身体挡住她们，掌事可敢动姐姐分毫？”
“蒋大小姐要叫人牙子发卖她们，姐姐有没有去找主君，找祖母做主？”
“一次不行找两次，两次不行找三次，姐姐护住自己的女使，护住的也是姐姐在蒋家的尊严”
“呜呜呜”蒋温柔情绪又崩塌了。
“是我说的太多，说的不好么”夏知霖慌了：“姐姐莫太过挂怀，我也是……”
“我知道的”蒋温柔抓住夏知霖的双手：“妹妹这一席话，是真真爱护我的心肠，从我母亲去世，就再也没有人肯这样待我了，呜呜……”
真是个哭包啊，夏知霖看着她，就像看到自己在初中阶段被校园霸凌的表姐，因为得罪了小团体的大姐头被孤立被欺凌，甚至患上了抑郁症。
她深知十几岁的少年，可能是天使也可能是恶魔。
她更知道没有被教化过的人的劣根性，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畏威不畏德。
一阵雨后清洌洌的山风吹过，掀起绛紫色丝质的轿帘，掀起同样绛紫色的流苏。露出姑娘远山青黛的发髻，象牙般光洁的额头，还有光彩熠熠的一双眸子，未语先笑，唇红齿白。
“夏二姑娘真是口齿伶俐的很”一直跟着这驾马车，乌骓马上的少年郎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知霖居然觉得那张石雕的脸上有了一丝愉快的表情。
“偷听姑娘们讲体己话，非君子所为”夏知霖干脆把丝帘挽起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饱览这京郊秀色。
“在下并没听见多少，也不会对他人言。”宗政锦抬眸，迎上夏知霖的目光：“夏二姑娘深居内宅，是如何知道这样巧妙烘干衣物的方法的”
他怎么知道？
“这还没听见多少？”感情这小子一路上不爱说话，却在在兰若寺就开始提着耳朵听了。
“在下赶到的时候，天王殿里一片争执之声，都是女眷，我总不能硬闯吧。”宗政锦无辜道。
好吧……这个理由也算过的去。
但夏知霖总不好说自己喜欢看荒野求生综艺节目下饭，所以才想到这个法子的吧。
她只好搪塞说，是在一本乱七八糟的杂书上看的。
宗政锦不置可否。
既然宗政锦就在旁边，不然就……趁现在。
夏知霖一向是个敢作敢为的性格，哪怕穿进古代贵族女孩的皮囊里，也难以改变这内胆的习性。
她向宗政锦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妃红的衣袖垂到手肘，两只金镶宝珠钏在皓腕上叮当作响。
宗政锦几乎呆住，这许多人看着呢，二人还有婚约在身，属实非礼，手上却捏紧缰绳离近了些。
“无咎太子来了吗”夏知霖腆着脸问。
宗政锦大惊失色，手上的马鞭都差点掉到地下。
“你在说什么？”宗政压低声音道，这个大胆的丫头，什么话都说。
“我……就是想看看”夏知霖有点不好意思。
她想早点看看自己官配的真命天子，是圆是扁总要见见的嘛，她来了许久，男主久久不登场，也真是奇怪。
“太子……赵无咎长什么样子，好不好看……”夏知霖花痴道：“性格怎么样，是霸总还是暖男，适不适合成亲，和我的性格合不合……”
“夏知霖！”宗政锦太阳穴突突跳。猛的一勒缰绳，身下乌骓马委屈的嘶鸣了一声。
“太子是你舅舅！”
舅舅！
舅舅！
舅……就离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