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通铺
安仔搀扶着韩破新慢悠悠地回到宿舍。
“嘿嘿,咱们俩肯定是缘分不浅呐,你瞧瞧,李老师居然把你安排在我的下铺。”
安仔晃着脑袋,那脑袋就像个不安分的拨浪鼓似的。
“你为啥每次说话都非得摇头晃脑?”
韩破新一脸怪异不解地望着他,从在饭堂见到他开始,他就一直这么晃脑袋。
韩破新那会儿恨不得按住他的脑袋,让它安稳下来。
“别问,问就是搞行为艺术呢。”安仔笑嘻嘻地说着,这次晃脑袋的幅度更大了些,仿佛要把脑袋甩出去。
其实安仔并非故意要摇头晃脑,而是有一次吸食嗨了之后和人打架,脑袋被人开了瓢。
自那以后每次说完话就会不由自主地晃脑袋。
他也曾四处找人治疗,可那些医生检查完之后都说没毛病。
就在他们两人闲聊之际,一个略显肥胖、方正脸庞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这中年人嘴唇线条分明,和安仔那香肠嘴截然不同。
浑身散发成功企业家的气质,不过既然能出现在这大通铺这里,显然也是个吸毒人员。
“安仔,你们俩在聊啥呢?”略显肥胖的中年人问道,声音却像少年郎般,与他的相貌不符。
“没聊啥,这个是小新,旭哥。”安仔指着韩破新介绍,脑袋又晃了晃。
旭哥冲着韩破新扬了扬脑袋,算是打过招呼。
韩破新不认识来人,出于礼貌便点了点头。
大通铺里虽有12个床位,可并没有完全住满,韩破新仔细数了一下,发现总共就 10 个人住在这里面。
其余的人,三三两两地,有的聚在一起打牌,有的聚在一起吹水。
这时,韩破新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他不禁有些尴尬地看着安仔和旭哥。
安仔这才想起今晚还没吃饭,不禁抱怨:“都怪你呐,光顾着照看你,晚饭都没吃上。”
旭哥冲两人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韩破新本以为旭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走过来,想不到只是单纯地过来打声招呼。
随后,韩破新又向安仔了解旭哥的来历。
从安仔口中得知,旭哥这人原先是个暴发户,后来不小心被朋友带坏,染上了毒品,结果导致家破人亡。
据安仔爆料,旭哥以前还有个儿子,不过前两年和老婆离了婚,儿子受不了打击,跳楼自杀了。
韩破新听完之后,同情地看着走开的旭哥,斜躺到了床上。
“嘶”,韩破新不小心扯到了膝盖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安仔没有上到上铺去,依旧坐在韩破新的床边。
过了一会儿,旭哥扔过来一包饼干,“吃吧,我没多少存货了,不过垫吧垫吧应该没问题。”
安仔眼疾手快地用手一接,立马拆开就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才想起韩破新也没吃,便将剩下的饼干递给韩破新。
韩破新中午就没吃饭,再加上下午在操场跑圈锻炼,肚子着实是饿得不轻。
接过递来的饼干便也吃了起来。心中暗自思忖:旭哥这人表面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心地挺好。
就这样,一包饼干被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啃完,连水都没顾得上喝。
10 点的时候,李老师吹响了集合哨,大家都出去集合,又听了一遍训话。
值得庆幸的是晚上这段时间不需要操练,属于各自活动的状态。
韩破新在回去宿舍的路上,看着附近的花草,不过这时已是秋天。
基本上都开始枯萎了,只剩下几株不知名的植物,存有些许生机。
回到熄灯的宿舍,韩破新躺到床上,还打算思考下未来。
可折腾一天,实在疲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低沉沙哑,不停地催促韩破新起床离开。
韩破新闭着眼睛,眉头微皱,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不要吵他睡觉。
那沙哑的声音并没有停止,甚至发出了渗人的笑声。
韩破新突然惊醒,旁边哪有人在说话,可这时候,他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
他还想趁着疲劳,强行逼迫自己睡去。
然而当毒瘾发作的时候,非常人所能理解,虽说眼皮一直打架,可脑子就是没有一丁点睡意。
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整个人浑浑噩噩,哈欠连天,清鼻涕开始不停地流淌。
韩破新只能咬紧牙关,双手抱在双臂,蜷缩在床上,试图强撑过去。
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发出“桀桀桀”的怪笑,他知道是心魔在作祟,是恶魔在低语。
此刻的他考虑不上那么多,浑身发颤发痒,抱着双臂的手开始抓挠脖子。
血痕一道道地浮现,韩破新开始拿头狠狠地撞双层床的铁梯,“咣咣咣”的声音传遍整个宿舍。
除了旭哥,其他人都像睡死过去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旭哥被声音吵醒,翻了个身,本想起床帮忙的他,在床上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又翻了个身。
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为什么旭哥没有起床帮忙呢?因为他知道,毒瘾这东西发作了就是发作了。
任何人都帮不上忙,能够解决问题的人只有他自己,要么就是硬挺过去,要么就是挺不过去然后昏死。
只有这两种选项,能够昏死的话韩破新就得谢天谢地了。
那种痛苦,光靠想象是完全体会不到的。
万虫噬心,如此恐怖的形容词都形容不了毒瘾发作的万分之一的痛苦。
韩破新的额头已经磕破皮,鲜血顺着眼角流进眼睛里面。
他根本不在意磕破的额头,他现在只想要来一口,来一口,来一口。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传进韩破新的耳朵,告诉他:“咱们离开这个地方,明天就离开。”
韩破新不清醒的脑袋完全认同恶魔的低语,他甚至于不想等到明天,他想要现在就离开。
他将手放到地面,双手撑住地面,整个身子却还在床上。
心想即便走不动,也要爬出戒毒中心,去找一口解决问题。
刹那的清明,让他意识到这是心魔在作祟,他赶忙将双手缩回,默默地强忍白面带来的痛苦。
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那是咬紧牙关,强忍痛苦发出的响声。
就这么一直持续,直到听到公鸡的打鸣声,他才得以眯上一会。
而旭哥,被吵醒之后,就一直处于警觉状态,担心韩破新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直到没有听见任何响动,他才悠悠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