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封笺
秋天的风都是从往年吹来的,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
多年以后,王戎再次走过那家熟悉的酒垆,想着阮籍和嵇康,只说的出一句“邈若山河”。他太俗了,俗到不像一个竹林七贤该有的样子,俗到连司马家都懒得拿他来开刀。他做不到嵇康一曲《广陵散》,绕了千百年的梁,也不会像阮籍一样为一个陌生女子嚎啕大哭,他所有的情感都只是默默的藏在心里面,不与人说,不对人讲。
不拘于时,实在是金子一样珍贵的东西,不需要炒作的像钻石一样,他本身就有让人认可的价值。羡慕的人太多,而能够成为的自己却只有一个,做别人似乎不太够用,然而被裹挟在时代的洪流中,我们再也找不到个体之说。我们所处的社会是一个不太熟练的操偶师,只追求数量,不追求质量,于是人们做着类似的动作,只有那极少数人愿意费心费力的挣脱束缚。
面具长在了脸上,不割下肉、刮层皮是取不下来的,这个世界戴面具的人太多了,见不到几个真正的自己,未尝不是一种悲哀。只不过比起这种人,把自己活成“别人”的样子,是否更加可悲一些?
可惜的是,我偏偏就一步步活成这样一个影子人。在芰荷飘香的日子里,怀念与期待的,都是碎玉流金的秋,像叶凌落息壤,如雁远赴南方,鲲鹏卷起九万里的云气,本就意味着离伤。想念这件事情本就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情绪的跌跌撞撞人皆有之,时间不断的劝说我们放下,甚至不惜同时抹去快乐的回忆。然而真正的怀念,是我在与人交流时总能看到你的影子,你教会我做过的事,你跟我讨论过的观点,都不时的与现实重合,成为我的一部分,但我却无法告诉别人我有多么难过。人与人之间生活的久了会相互渗透,而这一部分影子已然无关乎“爱”。
我的身体总是会本能的想起你,时间强迫我忘记,我却从来没有接受。
还是会不加思索的想起那一天是7月8号,千余个日日夜夜未曾相见了,即便一天只行一公里的路,我也早就可以走到你的身边,然而我却没有那个勇气出走。恐惧自己的无能,恐惧会被拒绝,恐惧一切意料之外我不能掌控的事情。绝不愿意有任何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可总有那么些事情是我们做不到的,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岁月不饶人啊,我也不曾饶过岁月。在与时间对抗的这些年里,想过和世界和解,却从来没有选择过和解。装了太多年的好人,总是听闻他人的认可,便就觉得值得,可是真的值得吗?不后悔,可是被辜负的太多了。无论如何,同行那么多年,怎么能够轻易放弃呢?虽然我们怕身边的人都走的越来越远,只有自己一个人还留在原地。但只要尚有机会,尚有执念,想念便永远不会停止。
只是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