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封笺
奈何
霸王末路刀枪锁,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拔剑了,从此世间再无重瞳王。浑浑噩噩,这回倒是真的失了魂魄。那声鎏金的虎肩铠已然暗淡,血色凝固在衣袍上,弥漫着淡淡的甜腥。循着冥冥中无形的指引,他亦步亦趋向那片曼珠沙华行去。原来这里也是有风的,阴寒至极,可惜我感觉不到。
枯松断石边上,鬼车鸟大声的嘶叫着:如之奈何?如之奈何?青冥浩荡不见底,未穷碧落先黄泉。两界渊就在眼前了。像小时候听季父说的一样,听得见,也看得见。崖间凌卧着一座木桥,它并不广阔,却也够两人并肩而行。桥头摆的一方茶桌,乌黑的木倒是认不出什么样的材质。如同寻常酒家一样,桌子前斜插着一面酒旗,只是那字,却让人落寞。
奈何二字拉成桥,湿了谁的铜铃眶。老婆婆的花发盘着,翠的欲要滴出的簪子,成了灰茫茫阴蒙蒙的天地间唯一的亮色,吊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孩子,来碗汤吧,忘了那些没做到的事情。该上路了。”她是孟婆,一碗汤熬了千年万年,一句话说了万遍千遍。那霸王迟疑了,那副力扛铜鼎也稳若泰山的肩膀,却是不住的颤动着。
“月儿,月儿”。当碗终于触到了嘴唇的那一刻,他浑身都猛地一松。于是一串清珠子止不住的流。月儿横剑的一幕重又浮现。她如繁星般盛开,又如繁星般昼白。百重绸缎掩映的,是世间真正的落红。那些所谓的大势所趋,即便看上去已然是无可奈何,却仍然空荡着,一副彩笺,一封鸿雁归叫人怎生吞得下这副汤药。得失未料,只是不敢忘。
他从营帐中惊起。猛觉悲梦一场,只是长夜漫漫,满山遍野,声声楚歌残。汉军的辎重辘辘可闻,其近如此,却也没了攻取的雄心。能奈我何?能奈他何?草长处,月碎,大河蓝。旧梦暮暮总纠缠,不忍看,不忍观。美人卷珠帘,中军帐前。
“妾请先行,愿往世花开,伴郎共赏。”
花真的落了,我又能奈你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