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封笺
见字如面:
都快要忘记已经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这一次睁开双眼,面前空无一人。
房间铺满了一层薄薄的尘土,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斜射进来,微有些刺目。床边的小圆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封信,珠黄色的信封,唤起了某些回忆。一千年以前,或许更久,他的名字叫做“鱼素”。“欲寄彩笺兼尺素”,心情是五彩斑斓的,无奈信纸只是泛着点黄,朴素的如同农家生活,简单的就像一杯凉白开。
一直很喜欢泛着一点黄的信纸,无论是做文章还是写书信,太干净的白亮颜色总让我感觉不舒服,将树木或其他的什么粉身碎骨也就罢了,但承受着难忍之痛为人类承载着“文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却还要刷上一层厚厚的白色伪装变得面目全非,倒是我们的不是了。一株木,少则十年,多则近百年,方成一片规模性的冠盖,它本身就是一个时代,就是一段时空的记忆,所以这一封封泛着微黄的纸张,本身就是历史的馈赠。
人是一瞬间长大的。在某一个时刻,你不必母亲多加唠叨就学会了天冷加衣;你不必闹钟的十分钟延时提醒就起得来床;在某一个青灯初上的深夜,你不必试探性的坐在桌前,将那一支笔拿了又放,放了又拿,为了一个人战战兢兢,落下一个个忐忑的字眼——你学会了董事,学会了自律,学会了得不到的东西,就放下吧,莫强求,你已经变得成熟了。所以我还是个孩子。我的心中住着一个死小孩,他告诉我要倔强,哪怕会哭就有糖吃,也要有自己的格调。
西北风未起,蟹子也不肥,膏腴之味也尝不到鲜,只是想想未曾与君一同食过,便有了些许憾事。
汉字的生命力就在这里了吧?千里之外却能鸿雁传书,亘古之久也能赏味故时情话,涓滴的浅浅情意,就袭向心田。最怕的事情莫过于你走在路上,碰到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你决定与他一同上路,一见钟情的付出了。你常见他一个人嘴唇翕动,久而久之才发现她在与远方的男友千里传音对山歌。你浪费了一片赤诚,换来一句各自珍重。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感动,泪流满面,早已经爱上了看似深情的自己。有佳人兮,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美则美矣,又有几人识得?“自古红颜多薄命”,才女窈娘都难逃过,用自己的一生守护一件得不到的珍宝,不是形势所迫,便是心若榆木。一千年以后,不知这一笺纸会不会也随风沙化去,从此湮灭无迹。
过了那么久,我会不会把你忘掉?吾不敢说。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女孩身患重病,临终前让男孩好好用她用过的手机,男孩伤痛之际,含泪答应了她。当男孩回到家时,手机响了:“要好好吃饭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男孩哽咽了,后来,男孩一有问题就会先问问她,就像从前那样。男孩渴望每个问题都有回答,但是随着他见识越来越广,她的回答更多的变成了“我不知道呀,你能告诉我么”除此之外,她时不时地便会问男孩“你会把我忘掉么?”而男孩每次都坚定的回答“一定不会。”但是生活还在继续。几年后,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引动了他沉寂的心,他有了一丝悸动,于是,他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被子,任由泪水四溢、奔涌,“对对不起。”往事如烟呐,易念,也易散。
他接受了那个姑娘。就像以前为她所做的那样,他带小姑娘去喝咖啡,带小姑娘去游乐场,带小姑娘去电影院,去做所有他和她一起做过的事情。但他从未告诉过小姑娘她的故事,直到那段铃声又唤醒了他。
“你会把我忘了么?”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但这一次男孩沉默了,良久,喃喃说道“或许会吧?”他的眼前好像又闪过了她的身影。男孩关了机,就这样就这样静静的伏在桌案上,将头埋进臂弯,在深夜中,泪流满面。也错过最后的相遇。
“一直很害怕听到这个答案,但是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我已经占有你太久了。希望她能对你好一些,唔要幸福啊。好好睡,晚安。”声音是听得出的颤抖。女孩早就知道这一天不可避免,但她还是做了那么多的事。无数个日日夜夜,眼泪忍不住便会顺着面颊流下,明明已经打湿了衣衫,却还要强打起精神录下一句句欢快的问候。一万多条自定义的编辑,一万多句来自深夜的温言软语,竭尽全力在延缓着这一天的到来,却抵不住时间这个最高明的小偷,偷去了回忆。
早晨又见到了那个姑娘。“咦,你还在用这么老的手机呀,我给你换一个吧。”银铃般清脆,就像她一样,只是少了一份文艺的忧郁。“好。”简洁,颤抖,坚定。
没有谁真的离了谁变活不下去的,只是有些人需要的时间长一些罢了。女孩想要多拥有一会儿男孩,这没有错;男孩过了很久忘记了女孩,这也没错,不过人之常情而已。人的大脑本身就是一块会消磁的硬盘,这属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假使你记得过去的每一幕美好,也必然记得每一次黯然神伤,长此以往,有谁承受得住呢?又有谁愿意承受呢?
好大只啊!哦,我是说,好安静啊。生活中再也没有小鸟般蹦蹦跳跳的身影了,仿佛彩虹也失了色。多少次擦肩而过,才擦亮了你眸中的火花;多少次同舟共渡,才将你渡到我的身旁。苦也,苦也,呻吟都变得毫无生气。
一千年以前,我的手不敢落在你的肩头。在你身后亦步亦趋,偶尔越到你的前方,悄悄看你的容颜。
一千年以后,我的吻可以落在你的额头。在你身后将手合拢,不时超过那道禁忌,如蜻蜓点在侧脸。
我已经醒了,不知道你在哪里。若是还能相逢,纵是委屈一些,也当甚是欢喜。编号,模仿人类的机器,真实的皮肤有温度甚至能呼吸,变成了人又如何呢?她也已是一抔黄土了。人的一生只有短短的数十载,她却只看着你沉睡的侧脸就感到满足,你深蓝色的眸子中映射出的阴郁,淡淡的压抑,连贵夫人也要沦陷。
也许木乃伊是一种逃避的方式,但这一世请换我来守护你,也许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不知谁会深情的挽着你的手,他会不会浅吻你的额头呢?就像我习以为常的那样。
若是不相念,亦可不想见,但是又怎可不相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