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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风雨如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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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焉柏汝静立于象关关墙上,他的目光犹如利箭一般,射向远方连绵的山峦。自从被父亲责罚至此,时光已匆匆流逝了一个月。在这段日子里,他全力以赴地训练士兵,致力于提升他们的战斗素质,但每当独处时,他的内心就如汹涌的波涛,难以平静。

    象关的宁静,宛如一幅优美的画卷,与临行前父亲那严厉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呼哧——你果然待在这。”奈汉公从身后的楼梯上来,“城那边又送来了新兵,其中有一个臭小子还吹自己是个神箭手,但是有什么用呢?这里又不需要弓箭手。”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与交流,焉柏汝和奈汉公之间的敌意逐渐消散无踪。他们开始相互理解、尊重对方,并建立起一种朋友间特殊的默契。

    每一次比试,焉柏汝都会留意奈汉公的进步,并给予他恰当的指导和建议。奈汉公则虚心接受这些教诲,不断努力改进自己的技巧。短短几日,奈汉公的进步惊人——他的招式愈发娴熟,力量运用得更为自如,就连反应速度也得到了极大提升。

    不仅如此,焉柏汝还与此地的关长施崇巍结下深厚情谊。他们偶尔聚在一起随意畅谈,分享彼此的见解。在这个过程中,焉柏汝从施崇巍身上学到许多为人处世之道以及管理方面的知识;而施崇巍亦对这个二十岁不到的青年高超的剑术技巧深感钦佩。

    这段日子里,焉柏汝一度产生了象关的生活强于城内的生活,不仅收获了真挚友谊,更见证了自身及他人成长蜕变之旅。

    “是吗?”焉柏汝有些感兴趣,虽然自己剑术高超,但自己却几乎没摸过弓。“我下去看看。”

    两人下了关墙,远远就看到了底下正在比试的士兵们,他们通过互相切磋来防止自己的战斗技巧退化。其中很显眼的无疑是那个弓箭手,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与众不同的皮护具和护腕,背着一把漆色木弓,正站在比试场围栏旁边发呆。

    “你就是那个神箭手?你的箭袋呢?”焉柏汝来到弓箭手旁边打招呼。

    “称不上神箭手,只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我的箭袋刚刚被这家伙赢走了,唉。”焉柏汝顺着弓箭手的手指看去,这才发现奈汉公手上拎着皮革箭袋。

    焉柏汝示意奈汉公把箭袋还回去。

    “我是这里的武艺训练长,焉柏汝。”

    “在下仇虎织,感谢大人。”

    仇虎织背好箭袋,很是开心。

    “有时间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弓术吗?”焉柏汝看向仇虎织背后的木弓,“或许之后你可以指导我,我很少碰弓箭,可能要教一段时间。”

    “大人放心,弓箭上手很快的。”仇虎织点头答应下来。“但想要达到精准的境界,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奈汉公抱起双臂,加入两人的对话。

    “我说,你到啥境界了?”

    仇虎织嘿嘿一笑,指着远处。

    “那边的旗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能够射中顶部的涂漆。”

    焉柏汝一看更加有了兴致,从这里到旗杆大约有五十步,若真能射中,倒确实是个神箭手。

    “不妨试试,若真射中涂漆,我会告知关长,以后你就是弓箭训练长。”

    “是。”

    为了方便确认结果,焉柏汝命人将旗杆上的涂漆新刷了一遍。

    几人来到空地,仇虎织抽出一支箭。

    “嗖——”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仇虎织何时拉弓,一支箭已经射了出去,击中了远处的旗杆。

    不一会儿,士兵将射出的箭矢拿过来,箭头上沾染着涂漆的黑墨。

    “真是精湛的技艺。”焉柏汝赞不绝口。“今日起你就是弓箭训练长了,并且有时间我便会去找你磨练弓术。”

    “多谢大人。”

    焉柏汝心里感到惊奇,方才仇虎织射箭时,焉柏汝感觉他明明几乎没有仔细瞄准,竟然能命中目标,真是无法想象是如何做到的,若是能运用到剑术中,必然会让自己剑术更加精湛。

    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斥候满脸惊慌地冲进了训练场,喘着粗气说道:“公子,象关北边出现了军队!”

    “知道了,快去跟关长汇报!”

    焉柏汝心中一震,立即命令士兵们集合,准备迎战。他迅速与众人登上象关的高墙,眺望远方,只见远处山峦尽头尘土飞扬,黑压压的一片人马正向关隘逼近。那一面面如同鱼鳞般的黄色旗帜赫然是源国的军旗——诸岭参见!

    “传令下去,所有士兵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不要乱!叫所有弓箭手上墙准备备战,守住关隘!”关长施崇巍已经站在关墙上进行指挥。

    终于,象关外维持了两百多年的和平就此被打破了。

    象关的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但久不经战一时间关内人头移动混乱不堪。焉柏汝握紧佩剑,目光坚定,虽然他是第一次直面战场,但心中也有些许紧张,但他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此刻必须冷静,象关是焉家的防线,绝不能轻易失守。

    施崇巍捏了捏焉柏汝的肩膀对他说:“小子,听我说,这座象关是你的祖宗们用了几代修筑的天下雄关,对面这些人可打不下来这里,不要害怕!现在去找几个人,把关里的粮食往这里能搬多少搬多少,今日起每日要在墙上值岗了!”

    源国军队并没有逼近象关,密密压压的黄色旗帜在距离象关北边五里外的空地停了下来。

    “他们打算修营,大部队应该还没出动。”施崇巍叉着腰,紧紧盯着源军的动态。“他们未必真打算强攻这里,弄不好是佯攻。”

    周围慌张的士兵听了这话方才从一片慌乱中恢复过来。

    源军陈兵象关的消息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湖面,迅速在景山城的每一个角落掀起波澜。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来,街道上的行人忧心忡忡地谈论着即将到来的战争,纷纷开始抢购和囤积各种生活物资。城里的粮食价格也因此水涨船高,黑心商人则趁机哄抬物价,大捞一笔。

    而焉星吾这几日却无暇顾及这个消息,他一直在为流落到城外的难民忙得焦头烂额。尽管他已下令城尉在城外搭建收容难民的简陋窝棚,并派遣皋虎儒负责设立临时粥棚供应饮食,但不断增加的难民数量以及有限的资源也让难民们怨声载道。

    面对饥饿和困境,难民们的情绪愈发激动,他们对仅能领到稀粥表示极度不满,抱怨之声此起彼伏。这种不满情绪凝聚在城外逐渐演变成与驻守巡兵之间的冲突,双方的矛盾日益尖锐。焉星吾深知不能坐视不管,必须采取措施来平息这场危机。然而,要如何解决如此庞大规模的难民问题?他觉得自己肩负的责任越发沉重,焦虑如同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大人,如今城外搭窝的难民都能组成一个小村子了。”城尉一脸无奈地看着楼下领粥的难民队伍。

    “是啊,北边也在备战,要优先保证多余的粮食供给象关的士兵才行。”皋虎儒长吁一口气。

    “我看悬,照这么下去,不出三个月,我们就没有多余的粮食往象关送了,全城百姓也得饿肚子。”城尉恶狠狠地看着难民,仿佛有血海深仇一般。“昨日这帮刁民为了抢粮食,几个人合起伙来把我手底下的一个兵都给打了。”

    “什么?”皋虎儒皱起眉头。“有这种苗头可不太妙了。”

    “那又能怎样呢?把他们抓起来吗?”城尉冷笑一声。“关到牢里有吃有喝,倒让他们得逞了。依我看就应该抓几个闹得凶的直接杀掉,其他人就消停了。”

    “就这么办吧。再坐视不管下去,我们往象关运粮的车队要是有危险就糟了。”

    “但这样下官担心城主大人得知后,会治下官的罪啊。”城尉把顾虑讲了出来——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无妨,我会为你担责,去做吧。”

    “是!”城尉如释重负,招呼来几个随行的士兵下了望楼。

    焉星吾此时正在封家府邸看望老臣封闻升,自从焉德幸解除封闻升少主老师的职位后,封闻升很快就患了场大病,一直闭门谢客。焉星吾身为代理城主,有很多事要请教封闻升,所以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不过封闻升思想是略微守旧一些的,对待这位庶子的态度也颇为复杂。平常日子里,他几乎从未与焉星吾有过任何交流,对于这个庶子更是毫无好感可言。不仅如此,当他获悉焉德幸竟然让庶子出任代理城主一职时,内心不禁涌起一丝源自政治考量的忧虑,这种忧虑并非来自他自己,而是为嫡子少主焉柏汝而担忧。

    “公子星吾,老夫已经是昏聩不堪了,能按时吃下去一日三餐都是难得了,哪里还有余力帮公子您执行政务啊。”

    “封老,我并非让您去处理城中之事,而是近些日子粮价大涨,城里商人哄抬市价,我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封老您是平时负责城内市场的府公,所以我不得不在您患病期间多次打扰,望封老千万见谅赐教啊。”

    “公子。”封闻升被焉星吾搀扶着艰难地从床上坐起。“粮价上涨乃是因城中难民涌入所致,解决难民的问题,粮价自然回落了。”

    “但是…但是眼见难民越聚越多,如何解决?”

    “若是昔日难民初来时,公子求问,老夫尚有解决之策,事到如今,城外难民上千,老夫亦不知如何处理了,咳咳咳…”

    仆人端着刚烧好的药汤走了进来,焉星吾接过托盘,亲自喂药。

    “嗯?那请问若是当时封老的解决之策是什么?”

    封闻升喝了一口药,抿了抿嘴。

    “当这些难民刚刚抵达城郊外的时候,皋大人所做之事虽令人议论却是良策,他将难民拒之城外置之不理,既不让他们进城,也不上报给城主。这些难民们眼见留在这里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自然而然就会去寻找其他生路然后离开。”

    封闻升那锐利而狡黠的目光飘向了焉星吾,接着说道:“可是公子您心怀仁慈,不仅向难民们施舍稀粥,还搭建了棚户供他们居住。这样一来,他们心中便产生了期待,于是纷纷停下脚步,不再离去。因此,人数越来越多,才发展到了今天这种局面。”

    焉星吾点点头,承认自己的错误决策:“封老说得是,可是事到如今再撤棚断恩,我实在于心不忍。”

    “那就是公子自己的事情了,老夫亦没有办法。”

    焉星吾若有所思,喂封闻升喝完药后,拜谢出了封府。

    “今日方知领地事务并非书中那样简单,父亲几十年如一日处理城池政务保持仁心而不出差错,真是了不起。”焉星吾想着,走上了回府的路。

    回到府上,焉星吾有些沮丧,多日以来,自己冥思苦想始终无法想到如何妥善解决城外的难民问题。继续仁善下去,难民的人数恐怕会越来越多,而且北边象关在备战,粮食也不够这样消耗的。可是要是粗暴地驱散难民,却又于心不忍,而且父亲得知也必定不会赞同自己这么做。

    “唉。”焉星吾叹了一口气,此时的他突然好希望父亲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他不必再担任代理城主,只需要安安心心地躲在父亲身后观察父亲是如何处理好这些棘手的难民。想到这里,焉星吾再次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啦?”焉星吾的身后突然又传来了贞禾的味道,贞禾身上的草药味穿透力很强。“焉老二…要不你还是别当这个城主了吧,我感觉你现在苦瓜脸的样子好难看哦。”

    “唉……”焉星吾垂头丧气地又叹了口气,转身看去。

    突然,焉星吾灵光乍现,使他豁然开朗,同时如释重负。

    “你这是又怎么啦?脸色怎么一下子就好起来啦,不会是看到我就这样了吧!”贞禾打趣道。

    “贞禾!”焉星吾兴高采烈地一下子抱住贞禾,把头埋在贞禾的肩膀一阵狂吸。

    “哎呀,焉老二你犯什么病了?在干什么嘛?”

    “贞禾!多亏了你,我终于想到怎么解决难民的问题了!哈哈哈哈哈!”焉星吾喜悦地看向贞禾,弄得贞禾都有些脸红了。

    “都是多亏你了啊,贞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城主府中,久久方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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