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难民
“公子请等待片刻，我家主人早上刚刚回府，还未睡醒，小人这就去唤醒主人。”皋府的侍女为焉星吾上好茶，端着托盘退了下去。
焉星吾这才想起昨夜皋虎儒一直在陪着自己处理政务来着，虽说后半夜小睡了一会儿，但皋大人毕竟年过四旬，早上难免还是要补觉。不过自己求知心切，便也没有阻止侍女。
片刻过后，从后堂传来了皋虎儒刚醒时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唉哟，公子，鸡鸣方歇，何事又来府上呀哈哈哈。”皋虎儒从后堂走出来，看得出来刚刚梳洗过，两腮的水珠顺着胡须淌到长袍的领子上。
“皋大人昨夜辛苦了，我并非故意叨扰。”焉星吾赶紧站起施礼，两人入座。“方才，我去城里巡视，发现城门外有不少从北方来的难民逃难至此，此事您是否知晓？”
皋虎儒把茶端起，轻啜一口，看他的反应焉星吾便知皋虎儒对此心知肚明。
“城尉确实有呈报过此事。”皋虎儒放下茶，看着焉星吾，神色十分镇定。
“那…那皋大人，你为何隐瞒城尉呈报，不让父亲知晓？现在城外难民未得安抚，常常潜入城里行乞偷盗。如此日久便不好处置了。”
“公子，难民之事在下确实是有意隐瞒，因为整件事并非看上去这样简单。”皋虎儒谦逊一笑，这个回答让焉星吾一时语塞。
“那，皋大人是如何考虑的？”
“公子可知难民都是从何而来？”
“一部分是从南方济肥港而来，他们应该是因为源军即将攻打济肥港所以提前躲到景山。”
皋虎儒点头表示赞同。
“大多数则是从北方而来，我听说北方公丑国继子分裂，估计是逃避战争而来。”
“看起来是这样。”皋虎儒打断了焉星吾的陈述。“公丑国的事情，我也是前几日才得知。象关早已封道，这些人宁愿长途跋涉也要逃难往这里，公子可曾想过原因？”
“嗯…”焉星吾想了一想，一夜未眠让他的头脑并不像平时那样敏锐。“我想应该是逃避战祸吧，公丑继子相争，邻国侵攻不断。景山常年平安，所以他们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公子，请让我告诉您一件事。”皋虎儒脸色平和，焉星吾虽然还是疑惑不解，但已相信皋虎儒隐瞒难民的事必有自己的考量了。
“源君姬麟视刚刚统一盟山郡时，曾颁行了【兴丁政】，规定严惩国内拐卖人口的行为，但对拐卖他国人口至本国的行为却予以奖励。”
“我想这是为了增加人口吧，毕竟今日来看，源君十分好战，国内人口增长必定是重中之重。”
“确实如此，而且其中还规定了源国领内所有寺庙禁止招收尼姑，强制尼姑还俗、守寡离异之妇再次成亲可获得官府赏赐、国内的男子不论平民宫府，纳妾皆要上报，得到核准才行，否则便要治罪。甚至源君姬麟视以身作则，至今不纳侧室。”
“这倒是…闻所未闻，这些举措听起来确实有利于国内人口增加。”
皋虎儒捋着胡须，看到焉星吾认真思考的神情，心里感到欣慰，接着说：“公丑国位于供川郡之西，难民队伍欲绕过象关从港口走海路到达景山，一路且不说花销巨大，其必定要穿越源国大片领土……”
“源君重视人口掠夺，必不会就让大批百姓这样从领地内经过而坐视不管！”焉星吾终于找到事情的关键点。
“正是如此，这种规模的难民现在聚集在景山城外简直是不可思议了。”
“难道他们是源国派来的细作吗？”
“呵呵，细作不需冒充难民也可以进入城内，以我几日的观察，城外的人应该确实是难民无误。”
“那这些难民为何会从源君眼皮子底下离开呢？……”突然，焉星吾浑身一颤，“莫非…是源君故意让这些难民来到这里的？”
“公子能想到这里，便是看穿这件事了。”
“原来如此…但是为什么要瞒着父亲呢？直接将这件事告诉父亲不也可以嘛。”焉星吾还是有些疑惑。
“呵呵，城主大人仁慈心软，若得知城内有大量难民，无论如何都会打开城内的府库赈济灾民。”
“那样的话，城内存的粮食就会大量消耗…如果这是源君的目的的话…”突然一阵寒意从心里袭来，焉星吾感受到了一种来自敌人的前所未有的恶意。
“那么…源君攻下济肥港之后，其意并不在国都，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里！所以才要先损害城内的资源！”焉星吾瞪大了眼睛，他终于弄清楚了一切。
“正是如此。若日后源军当真进攻此地，这里的粮食是万万不可发给难民的，所以我干脆按下呈报，隐瞒此事。请公子谅解。”
焉星吾赶紧向皋虎儒施礼，今日才真正见识到平日父亲口中谨慎勤恳的皋虎儒的本事和那忠厚柔和的外表之下的深思熟虑。
“那现在要赶快调回之前增驻象关的守军才行，现在需要防守的是景山才对。”
“虽然差不多可以确定源军打算进攻景山，但并不能确定源军是否有分兵强攻象关的准备，所以谨慎起见，象关的增兵亦是必要的。”皋虎儒面色凝重地说道，“至于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祝愿城主大人能在济肥港一切顺利吧。”
焉星吾从皋府告辞，走在回府的路上，焉星吾发现自己对源君姬麟视竟然产生了一丝丝难以言说的敬佩之情。这个北方的诸侯确实有一番本领。
“哎呀，公子！”鱼摊旁边正在杀鱼的老板热情地朝焉星吾挥手，“这条鱼晚上俺让人给您送到府上，烤鱼，很香的哟！”
焉星吾向老板笑了笑，由于父亲在城内深得人心，城里的百姓对自己都很友善且温暖。
“父亲一定可以守住济肥港的！”焉星吾心想，自己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有失败过，除了让兄长读书这件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