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珠玉在前
许耀发现，不少目光在他和苏和身上来回流连。
当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起后，人们难免会惊奇，然后会试图去找出两者间的不同，结果就发现，同样的穿着打扮同样的相貌下，两个人最鲜明的不同在于气质。
许耀也注意到了这点，比起自己，苏和的气质中多了一分野性和杀气，这显然不是苏和自身的气质，而是为了贴合征战沙场的战将这一角色演出来的。
为了成为苏和，他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进行学习，学各种苏和会的技能，比如简单的钢琴古琴，书法，英语……以及最基本的演戏。
经过长时间的学习和训练，苏雅晴说他已经达到了六七分苏和的水平并允许他出来接戏，他总觉得苏雅晴在夸大其词，自己就算达不到十分也该有九分了，但当苏和穿着戏服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突然明白了那三四分究竟差在了哪里。
是眼神！
原来有些人不需要言语动作，单靠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人入戏。
苏和一步步朝他走来，每一步都落在了实处，稳健有力，他朝导演张雨剑点了下头，打着招呼：“张导。”
“好！”苏和这声招呼打得称得上冷淡，但张雨剑却对苏和的状态很是满意，拿起了大喇叭，“演员已经到位，各部门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开始拍摄。”
就在苏和转身准备去就位时，许耀笑着说了声：“许耀，加油。”
苏和不清楚许耀是出于什么心态说出的这句加油，但总归，不会是单纯且真心的为他鼓气。他朝许耀点了下头，走到了场中进行准备。
这一幕戏要拍的是男主陆时安在战场上厮杀，斩杀敌首砍下敌方帅旗的镜头。
将军上战场，一开始必定是骑着战马冲锋在前，但很快马腿就被一刀砍中，陆时安踏着马背，在马倒下前翻身落到地上，一刀砍杀了举刀冲来的敌方士兵。
鲜血飞溅，落在了陆时安的脸颊颈侧和铠甲之上。银甲泛着冷光衬着鲜红的血色让陆时安看起来就像地狱里浴血而来的修罗。
画面定格。
这一幕戏中、骑马、飞身落地、举刀砍杀的镜头是苏和做的，但最后陆时安在落地砍杀敌军后的一个抬头，这幕特写是许耀来进行拍摄。
苏和拍完了自己的部分后就走到了场边进行等待，只是这一等，就等了二十多分钟。
这一幕特写并不难，尤其是在和前面的动作戏相比，一个抬头的动作显然简单不少，可许耀却是拍了三五条都不能让张雨剑满意。
“苏和，你的眼神要再狠一些，我们再来一次。”
“杀气！注意要有杀气！”
“不是瞪眼……苏和，要不你先休息一下，酝酿一下情绪。”
……
张雨剑坐在监视器后面，有些难以理解，这是他第一次和“苏和”合作，但苏和业内口碑一向绝佳，演技也备受好评，为什么会被一个小小的特写给难住，这不应该啊？
而且以苏和的身份，还不能骂不能直说，得委婉些留些余地，这让张雨剑觉得有些憋屈，只能烦躁地往后捋了一下头发。
制片老赵看到张雨剑这副模样，凑了过来悄声说：“你没发现你要求变高了吗？珠玉在前，被影响了吧。”
“……有吗？”张雨剑犹豫着问道。
老赵鄙夷地看了张雨剑一眼：“呵！有吗？要是从前，拍第三遍的时候你就给过了。”
张雨剑皱了皱眉，调开监视器开始对比两版镜头。
这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苏和那版是拍的整体动作，虽然没有特写，但当他一抬头，就会立马被那双森冷仿佛泛着血腥气的黑眸给吸引。苏和的眼瞳颜色相对浅淡，但此刻却像是深不可测的深渊，危险又迷人。
而许耀，他虽然也是冷着脸，在对比之下就显得有些生硬，像是刻意板着一样，眼神与其说是冰冷，不如说是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和冰冷，有相似却不相同。从前的张雨剑可能不会在意这一点小差距，可现在却因为这点差距怎么都觉得别扭，可能就是老赵说的“珠玉在前”吧。
“这个许耀，可真不简单。”张雨剑喃喃着，“怎么从前不出来拍戏要搞那些小花招呢？”语气中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恨铁不成钢。
“年轻气盛不懂事，或者想走捷径，毕竟做网红多轻松啊，谁知道呢！不过人家现在不是来拍戏了吗，你现在要管的是这戏咋拍，是继续费着时间慢慢磨，还是……”老赵抬起下巴点了点监视器，更放轻了点音量，“用这个。”
老赵指的，是苏和的那版。既然有更好的，而且以两人的样貌来说绝对不会穿帮，还可以节省时间，那为什么不用。
张雨剑亦有些心动。
他看了老赵一眼，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点头。
再次开拍，许耀的心情难以平静，如果这次再不过，一定会被看了笑话！苏和的那幕打戏要骑马还要吊威亚，不但要和武指配合还要和动物配合，就这样，也只拍了三条就过了，还得到了武指的称赞，可他，不过一个特写都反复ng，一旦传出去，第二天营销号头条就会是“苏和拍戏反复ng，演技受到质疑”！
心思混乱之下，许耀浑浑噩噩地拍完了，听到“卡”后，他才反应过来，完了！就他自己的判断，这怕是最差的一次。
他已经做好了道歉的准备，心里反复思索着各种借口，谁知却得来了一句：“好！过了！”
许耀有些懵，他不太理解，但结果总归是好的，这让他绷紧的心弦松了下来。
站在场边的苏和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监视器后的张雨剑，得到了一个躲闪的目光，他挑了挑眉，心中有了猜测。
果然，下了戏打算离开的苏和被导演张雨剑给找了过去。
“张导，你找我？”
张雨剑抬头看到苏和，露出了一个温和且亲切的笑容：“来啦？那什么，把门关上吧。”
苏和顿了顿，依言返身将门关上后走到了张雨剑身边坐下。
“是这样，”张雨剑斟酌着开口，“今天苏和有个特写一直……没达到完美的状态，但是咱们又没有时间去磨这一个镜头，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幕戏对吧？”
得到苏和肯定的答复，张雨剑说：“我看到你的那幕镜头非常棒，所以是想……在剧中直接用你的镜头，刚好你俩长得一样，肯定不会穿帮，在这里需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您的意思是，无论戏里还是戏外，都不能穿帮，对吗？”也就是说，就算所有人都把这一幕认作是许耀演的，也不能得到纠正。
已经开了口，接下来就容易多了，张雨剑点头：“对。我们会对你做出一些补偿，给你额外加三万元的红包，你看怎么样？”
三万元，对于一场戏最多不过几千元的特约演员来说似乎是个很不错的数目了，可仔细想想，男主陆时安是个儒将形象，平日里不穿铠甲说他是个文人绝对没有人会觉得不对，而一向温文尔雅的人突然显露出杀伐果断的一面，绝对是个巨大的反差，演得好了一定可以成为男主高光吸粉无数。
而他的付出，最后是给许耀吸了粉，他苏和不是大圣人，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事。
“抱歉导演，我拒绝。”
张雨剑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你是嫌补偿金太少，那我再加两万……”
“不是钱的问题，”苏和淡淡道，“是您的提议和我的未来有冲突。”
“我明白，你是想进入演艺圈发展，”张雨剑道，“这样，我承诺给你介绍一个资源，至少是个男三，”看到苏和依旧反应平淡，他又补充道，“上星剧，这样足够了吧？”
苏和坚定地摇了摇头：“抱歉导演，我不能接受。”
苏和的一再拒绝让张雨剑很是不满，他甚至觉得“许耀”是在得寸进尺。可他又实在不想放弃那一幕，他有预感，如果用上这一幕，绝对会让陆时安的人设更加丰满！
气氛骤然变得僵硬冷凝。
“导演，”苏和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对策，“其实我的合同上有写道，不能利用替身角色进行自我宣传，所以这个镜头您就算用了，我也不会大肆宣扬这上面的是我。”
似乎看到了希望，张雨剑眼里放出了光。
“但是同样的，”苏和补充道，“我要求剧组不能利用这个镜头去宣传苏和，如果观众自己发现，也不能撒谎否认。”
这个要求让张雨剑冷静下来，他仔细考虑着观众发现的几率，以及如果观众发现会对这部剧产生什么负面影响，最后发现，倘若被发现也许还能引来一番热议，而热议多聚焦于演员，剧只是蹭上一个热度，不会有太大的负评，于是他点了点头。
“好吗，我答应。”
苏和笑了笑，谨慎地提出：“那请导演再拟一份新合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