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雪夜东市
镇国公府。
天已经有些蒙蒙了,大雪依旧下着。往日里就算是下雪,往往也不会下这么久,这让国公夫人沈幼微心里泛起了嘀咕。
她唤了一声,一个婆子便赶快迎了过来,“可曾有少爷消息?”
王婆子恭敬回道:“回夫人的话,少爷院那边刚传来消息,还没回来,倒是有一张拜帖是送到少爷这边的。”
“什么拜帖?”沈幼微有些好奇。
王婆子毕恭毕敬,将拜帖递给主母。
沈幼微却没有去接,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少爷的东西,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好翻看?”
王婆子这才想起夫人的习惯,连忙收了拜帖,小心翼翼道:“是那狂徒王能递来的。”
“他来做什么?”沈幼微像是记起一事,“你去在少爷那边等着,他看完拜帖了让他来见我。”
“是,夫人。”王婆子领了命,赶紧就往小公爷院内走去。
沈幼微叹息了一声,到底是与儿子疏远了,醒了竟也不来告诉她这个母亲。
还没到院内,就听到了小禄儿的声音,她心头一喜,想必是少爷已经回来了。
于是便赶忙走到院里,正好遇见少爷,便捧着拜帖,“少爷,今日有人送来了拜帖,您又不在,老身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王璋接了拜帖,翻看了一下,发现是王能再次邀请自己去东市河街一聚,不由眉头一皱:又来了。
正当他思索间,却见王婆子仍是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笑着对小禄儿说道:“去,封点银钱给王婆。”
“少爷,这可使不得。”王婆子连连摆手,平日里少爷可从不会这般,倒是将她给吓住了,“我奉夫人之命,专门等着请小公爷过去一趟。”
王璋有些疑惑,“母亲找我何事?”
王婆子却是不应声了,小禄儿悄悄将一封红包放在了她的手中,这才千恩万谢道:“或许跟拜帖有关。”
“既如此,那便过去吧。”王璋也不再废话,直接让这婆子引着过去了。
这一路行来所见,确实有些事情想询问娘亲一二。王璋暗自思忖。
到了母亲屋中,却是见到她一脸严肃,“璋儿,今天醒了,怎么也不来跟娘说一声,倒自己跑着出去了。”
王璋一头雾水,难道没有小厮来通报这个事?转头一想就已了然,想来是母亲怪的是没有亲自来给她请安。”
于是他便再次向母亲行了礼,“娘,我醒了以后,小禄儿告诉我父亲已经下葬了,我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心里惭愧无比,所以就先去了一趟父亲坟前,刚一回来,正准备来娘亲这边请安呢。”
沈幼微这才心里稍安,孩子大了,也是该有自己的想法了,于是话锋一转,问道:“这么说,你已经见过云老了?”
“嗯,已经拜他为师了。”王璋拿起一颗梨,为母亲削了起来。
国公夫人有些惊讶,自家孩子什么样她心里明白,云老可是桀骜不驯之辈,怎么会将璋儿收为徒弟,但还是说道:“云老是本国一等一的高手,实力已达九品,是你父亲的心腹,可安心跟他学武。”
王璋嗯了一声,心想既然娘亲都答应了,看来那老者确实所言不虚,之前的疑虑也一扫而空。
于是又出言问道:“娘,关于我父亲的事,可否能再给我讲讲?”
沈幼微却是揉了揉额头,“这几日担心你,已经有些乏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就留在这里陪娘一起吃饭吧,边吃边说。”
王璋却是有些迟疑道:“娘,今日不行,一会还要前去赴约。”
“是赴那狂徒之约?”镇国公夫人淡淡开口,“所为何事?”
王璋点了点头,回道:“确实是与那王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约定斗诗。”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璋儿,你从小喜爱习武,看到诗词文章都头疼,怎么跟人家斗?”
王璋将削好的梨子送到母亲手上,“娘,我真没事,字还是会写一些的。”
小禄儿也忍不住跟着帮腔,“是啊,夫人,今日少爷不仅自己写了祭文,还作了一句诗呢…”说完才觉失言,赶紧闭上了嘴巴。
沈幼微愈加狐疑起来,“璋儿什么时候会写字了?”
“启禀母亲,”王璋敬语都用上了,“平日里与一些世家子相交,也跟着他们舞文弄墨了一些。”
夫人倒是更加疑惑了,正欲细问,王璋再次开口道:“母亲,相信我,儿子决定痛改前非,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
看着儿子灼热的目光,沈幼微终是叹息一声:“你也大了,我也不便多说些什么,现在还是你父亲孝期中,记得早点回家。”
“嗯,我会的。”王璋擦了擦手,郑重向母亲拜别。
待小公爷走后,沈幼微唤来了王一,问了小公爷这一路的见闻,又将王虎喊了过来,叮嘱他务必照看好少爷,这才揉了揉眉头,略感心安。
王婆子却将那红包奉了上来,小声道:“夫人,这是少爷给我的。”
言下之意,就是少爷不似从前一般。
沈幼微眼神突地变得冰冷无比,声音中也没有一丝感情,“少爷给你,你就拿着,这般挑唆我们母子,用心何在?”
王婆子连忙跪倒在地,口中竟是不能言语。
镇国公夫人不再看她,语气中自带寒冰,“听说你与那王七一直情投意合…”
“夫人!”王婆子语气焦急起来。
沈幼微见这婆子还敢言语,不耐烦道:“那便赏你们做个苦命鸳鸯吧,着王管家来,将这婆子跟王七一并打十板子,送到翁口府服苦役去吧。”
随后便又一扫眼前仆从丫鬟,冷冷道:“今后谁敢搬弄我们母子的是非,下场也是如此。”
王婆子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被几个亲卫架着抬了出去。
没一会,便响起了板子和皮肉打架的声音。
…………
今晚的雪极大,王璋出了门,这次却没有亲卫拦着,便让小禄儿驾了马车,朝东市行去。
到了东市,刚下马车,便见着水街旁的河上孤零零地停了一条大船,被雪花遮挡,只有微弱光亮透了过来。
王璋披着厚披风,手也塞在了狐皮袖筒里,在小禄儿的搀扶下,慢慢朝东市的风雪之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