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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春雨照孤灯 夜断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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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依旧。

    金陵府署客厅灯火明亮,似这雨夜里的一盏孤灯,格外显眼,应是有贵客来访。

    谢烟客——京师四大家族之谢氏幕僚,沉稳老练,能识人,善谋略。

    谢灵韵出京师来金陵述职,实属外放镀金之举。谢家派谢烟客陪驾前来,为其出谋献策,熟识处理通判一切事物。

    原来陈守恩从司狱司监牢回来,前脚刚踏进府门,管家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大人,谢烟客已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陈守恩微微一愣,对方来意不难猜测,深知不好怠慢,还不及整衣换裳,就快步前往客厅相见。

    客厅内,谢烟客端坐茶几旁,手中把玩着一只精致的茶杯。见陈守恩进来,脸上露出微笑,起身相迎。

    两人一阵无营养寒暄过后,陈守恩不禁问起了谢烟客来意:“谢兄深夜造访,不知是有何要事相商?总不至于是为了与我品茶寒暄吧。”

    他心中虽早有猜测,但并未直接问出口,而是静待谢烟客自己说明来意。

    谢烟客轻轻放下茶杯,目光直视陈守恩:“陈府尊对今日百花楼之事想必早已知晓?”

    陈守恩心中微动,暗道:“果然是为此而来!”并未显露声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此事陈某略知一二。”

    陈守恩深谙官场之道,应答之间留有七分余地,才能攻守进退自如,从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谢烟客看着陈守恩的反应,心中暗暗赞许,不愧是官场老狐狸。左手端起茶碟,右手拿盖刮了刮茶沫,而后气定神闲地吸一口。茶香于口腔中弥漫,谢烟客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

    “我这里倒是有些情报。”谢烟客放下手中茶杯,抬头看向陈守恩,笑道,“听闻是那江流儿恃才傲物,纵仆行凶,从而引发命案。不知陈府尊怎么看的?”

    陈守恩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摇了摇头:“案件还未进一步侦查,没水落石出之前,哪能轻易定案?”

    不肯定,不否定,像是在自语,又像在回应谢烟客,很谨慎。没有顺着谢烟客的话头说下去,给案情定下基调,也就等同于没在江流儿与谢灵韵之间做出选择。

    谢烟客心中不禁对陈守恩又高看一眼,能从白丁爬到现在的位置,果然有几分胆识和应对能力。

    比那些靠走关系上来的强上太多,值得替家族拉拢。

    “陈小姐贤良淑德,我家公子仰慕已久。”谢烟客轻笑道,“已差人去京师向老爷回禀,说欲纳陈小姐为纳妾。不知陈府尊意下如何?”

    陈守恩闻言,心下暗喜。

    自己让陈思命和谢灵韵来往,本就是存了这个意思,借此让自己仕途更近一步。虽说也有让谢灵韵娶其女为妻的念想,但也知道那不现实,门阀越高也就越讲究门当户对,能被纳为妾侍,都已是祖坟烧了高香。

    陈守恩表面不露丝毫,缓缓开口:“能得谢公子青睐,那是我小女的福分。只是……只是小女与那江流儿早已有婚约在身,怕污了谢公子清誉。”

    陈思命与江流儿有婚约之事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与其避而不谈倒不如拿到明面上来敞开了说,总好过后面横生龌龊反而不美。

    谢烟客轻轻摇头,笑道:“据谢某所知,你们两家只不过口头婚约,那能做数?如今江流儿纵仆行凶,案底加身已然仕途无望,又岂是陈小姐良配。”

    陈守恩心中盘算着,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眼中闪过凝重之色。他向来喜欢谋而后定,就是深怕行差踏错。

    暗道:“江流儿在金陵素有才名,才情人品出众,于读书人中有一定的影响力。因得罪谢灵韵失了前程不打紧,他人只会觉得是江流儿倒霉。但如果因此丢了性命,让那些读书人兔死狐悲产生了共情,日后难免被有心人挖出来,保不准是要吃官司的……”

    陈守恩放下茶杯,看向谢烟客:“听闻今年春闱即将放榜,那江流儿颇具才华,摘取会元的呼声很高。”

    会元有参与殿试资格,也就等于有了面圣之机。哪怕殿试资格被因罪剥夺,但那才名也是有可能传至京师。

    京师派系繁多,谢家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更有寒门士子抱团取暖,谁敢保证会不会有人重查此案,陈守恩有此顾虑很正常。

    而他故意提点出来,更不是为了夸赞江流儿才华,而是想借谢家之力袪除后患。

    “陈府尊多虑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考生发挥失常也是常有之事。”谢烟客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今年主持金陵春闱的主考之一乃我家老爷门生。”

    陈守恩眼睛一亮,见对方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于是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其续了一杯新茶。

    ……

    江流儿靠坐在湿冷的角落里,头发凌乱,嘴角皲裂,一动不动的。

    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在这漫长而清冷的黑夜中变得清晰起来,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弱小,甚至有那么一丝悔意。

    “……如果自己当时能够忍一忍,不那么冲动,或许铭心也就不会……”

    想到老爷子,江流儿眼角泛起了泪光,愧疚之情充塞其心,很快忍不住低声啜泣。

    一个人在昏暗的环境中枯等着未知,时间久了,总是容易多想,想得多了就容易偏激,江流儿的现状就是如此。

    “……我入狱之事,老爷子一定已经知晓。那应该是已经派人来过,只是没能见到我罢了。”

    “他们一定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施压,是想让我妥协,还是想索要好处?”

    “如果他们是为了索要好处,老爷子为了我是一定会给的。”

    “老爷子睡眠本来就不好,还要担心我,想来应该也是睡不着的,只是他那身体……”

    “这世道何其不公,明明是他谢灵韵纵仆行凶,却把我关在这里。难道就因为他是吏部尚书之子?就可以罔顾王法,可以罔顾人命……”

    “哈哈哈…我不服!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监牢里传出江流儿的狂笑声,状若癫狂的声音中充满恨意。

    铭心的惨状仿若就在眼前,不停的刺激着江流儿,冤屈不洗,正义不显,那凸出的双眼又怎能瞑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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