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葬

    看着父亲被推出来，从头到脚都蒙着白色的床单，母亲扑上去，一面痛哭失声，一面急急地掀开床单，抚摸着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和生气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其他人也都围拢上去，哭泣着呼喊着，方舟就木然地站在一旁，没有声音，没有眼泪。

    大梅看到她的丈夫异乎寻常的平静，心里有些不安，尤其是看到他那双失神的眼睛，空空洞洞的，没了光泽。就如同落在地上等待枯萎的叶子，她真的怕太多的压力，压垮了这个看着坚强实际脆弱、看着理性、实际感性的男人。

    当别人都在因为悲痛、痛哭失声的时候，方舟不仅仅是悲痛，眼前那张触目惊心的脸庞，更多的是让他感到追悔莫及。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划过，父亲牵着他的手，带着小时候的他上学、放学，给他讲故事，给他买零食，他的笑容那么暖，声音那么好听，他记得父亲从没对他发过火，动手打过他，而他的两个弟弟，经常会被父亲骂、父亲打；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父亲就有了距离，也许在他认为长大了的时候吧，他们就很少有过沟通和交流了，他眼中不也再有那个偶像英雄一般的父亲了，有的只是父亲匆匆来去的身影；自从家人阻挠他的婚事之后，他和家人几乎就断了往来，除了年节、或者他们有求于自己帮忙，他几乎没有多回去过一趟，父亲就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除了简短的问候，吃过饭没有，身体没问题吧，别累着，诸如此类的话，他们的交流就到了这种程度，不会再深入下去了。

    这样的往来，已持续了几年了，和父母亲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是屈指可数，方舟觉得他们不了解自己的苦，反过来讲，自己又何尝了解过他们的苦，这些年来，父母背着自己惦念着自己，为自己伤心难过，为自己备受煎熬，而他呢，远离父母，与世无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看看承欢父母膝下的两个弟弟，三天两头回父母家的姐姐，自己几乎没有为父母进尽过心力，没有为他们做过饭，没有为他们带来过欢乐，没有在他们有病的时候端过水喂过药，没有在他们远行的时候陪伴过他们，作为一个儿子，自己没有尽到应尽的孝道，却让他们为自己背上无尽的痛苦。

    尽管最近，方舟觉的自己明明自己已经开始醒悟了，要好好地对待父母，可是父亲却永远的离开了，没有给他一点机会

    这之后的两天，方舟跟着家人跑前跑后，忙着出殡，忙着下葬，他很少说话，嗓子哑的厉害，几乎发不出声来，人也显得麻木，眼睛没了光泽，似乎老了几岁。

    等到下葬完事了，大家离开了，去了事先安排好的酒店，方舟留了下来，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你们先走吧，大梅，你也走吧！”

    大梅走在最后，在路的尽头，往下拐的时候，转过头看了看独立在墓碑前的丈夫，她看到丈夫捂着脸，跪了下去，这一刻，她的眼泪也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