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欲盖弥彰
教室里异常沉默，静得只有几声有意无意的干咳声，50多个学生眼睛齐刷刷起对准讲台，又纷纷意味深长地望向程末爱，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这波比电影还夸张的桥段。
毕竟，让锦大津津乐道的视频风波还未停息，当事人又活生生地，以这般姿态再现眼前，这波震撼，绝不亚于当时筱依墨站在宿舍楼下等程末爱那般令人叹为观止。
季落简单地说完，直接忽略满堂震惊的眼，便埋头开始准备课件资料。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衬衫，配上黑色西裤，留着干净寸头，清朗的脸上始终隐着为人师表的端庄从容，跟那晚痞坏玩味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苏暖儿忍不住花痴，“啧啧啧，本人比镜头还要帅啊”一边用胳膊碰了一下愣在身边的程末爱，八卦又好奇，“快说说，你们这叫缘分未尽，还是冤家路窄。”
自始自终，程末爱的脸就一直深深地埋进课本，之前她一直安慰自己，等过一阵子，视频风波过了，大家自然会聚焦其他新奇热搜，她便不再是话题浪尖那个人，到那时她也自然安宁下来。可好巧不巧，事态居然往不可控方向发展，像是电影一般，阴差阳错般，他居然成为了她的班主任，这无疑是重新将她推向黑暗深渊。
况且，那个未经主观意愿的吻，可是自己的初吻啊。
她绝望且懊恼，不安地欠了欠身，从书沿边悄悄地看了眼台上的人，他倒是若无其事，还很一本正经地继续翻着资料，“真是安人。” 程末爱小声低喃。
安人是外地人对安城本地人的称谓，意指长得道貌岸然，实则假仁假义这类人。程末爱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就自然而然对位到了他身上。
与此同时，不知谁小声地英勇发问：“季老师，你是哪里人？”
程末爱不自觉地竖起耳朵细细听。
“我是安城人。”季落诚恳地答。
果然是安人，程末爱暗暗佩服自己。
又有人低低地问：“季老师，听说您读到了博士，那您今年多大了？”
“24岁。”声音沉净利落。
下面感叹声一遍，这么年轻就是博士，真正的年少有为啊。
只有程末爱愤愤地想，这么年轻就诱骗少女，真正的年少色狂啊。
眼见着这位年轻帅气随和的老师没啥架子，大家纷纷打开问题匣子，东一句西一句想要深挖他的底子。
突然，有的人提高分贝，略带调侃地问：“季老师，你谈恋爱了么？”
话音一落，全场不约而同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到埋头于书中的程末爱方向。
程末爱抓住书沿边的手微微抖动起来，不禁哀叹，这帮同学，是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么？。
“没有。”季落扬着好看的嘴角线，说得干脆利落。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有个女生怯怯地问。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下来得好好研究一下。”
“季老师，所有问题中，就这个答的很敷衍啊。”
看看吧，惯着的后果就是他们越来越得寸进尺。程末爱再一次感叹。
“你们看，季老师脸都红了”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认真回答我们。”
“你肯定有心仪对象，是吧？”
女生们异常兴奋，纷纷起哄，教室里一下子闹腾起来。
季落无赖地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好了，我还是要保持一些神秘感。”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止住了大家的好奇，又淡淡地扫视一圈教室，清清嗓音，“现在该我来认识大家了，下面我将按照花名册开始点名，点到名的同学，依次做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
大家开始正襟端坐，纷纷停下刚才各种新奇和脑补，开始极力组织措辞，等待接下来的发言。
花名册是按照报名的先后顺序排列的，接下来，每一个人都操着一口恰当的字正腔圆，讲述着自己一段段别开生面，季落双手环抱胸前，靠在黑板上，微笑着安静地听这一些些青春四溢的故事，自己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生活富足且肆意，对一切总是不曾上心。传说中的季家少爷隐秘且放浪形骸，却不知那只是一个过早失去双亲，用一些随心所欲的伎俩来掩饰自己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孤儿。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戚笑一下，在第二十二个同学的精彩壮丽的收尾后，阶段性总结道：“大家说的非常精彩，也真实地表达了当前自己的观点，下面”他顿了顿，看了眼点名册上第二十三个名字，脸上浮起一抹深意，微微侧目，隔着一排排脑袋瓜看向一角，“请程末爱同学作自我介绍。”
程-末-爱，她的名字有种奇怪的魔力，让他在说这三个字时，声音陡然变得柔和有质地，像是洒在山野里和煦的阳光。
全场再一次凝住呼吸，气氛突然又诡异起来。
她坐在教室第七排左侧最边上，左上方刚好撑起一扇方形小窗户，风和阳光刚好从罅隙中漏进来，形成一束束隐绰摇曳的光斑，她也刚好置身在这处明媚中，一张动人心弦的侧脸更是白得透亮。一切的一切，也让她刚刚好地，成为了一个夺目的焦点。
从走进教室那一刻，季落得余光便一直吸附在这束光芒中，为了能再次相逢，一个星期前，他放弃华盛顿著名风投fgl的盛邀，继续留在这所与他颇有渊源的大学任教。
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他的班主任。
再次见到她，他想起她说过的一句话，“真是三生有幸。”
程末爱慢慢地放下手里的书，慢慢起身，深吸一口气，精致的脸上泛着一抹红楹，她微微垂眸，声音有些不自在，“我叫程末爱，19岁，上京人，最大的喜好是吃一碟小番茄，最大的理想是种一地的小番茄。”她刻意避重就轻地绕过自己复杂的家世，说着一些微不足道事情，这也难怪，她现在俨然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对象，凡是关于她的一切八卦大家都想要深挖，好在安城与上京城隔得远，他们知道的，也都是一些浅显的表象。她本就不喜欢与人接触，更不擅长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为焦点，如今站在这里向大家介绍自己，她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但转念，她突然想要借此澄清一些误会，便心虚地瞟了一眼季落，继续说，“我行事冲动，脾气也坏，翻过墙，闯过祸，惹过麻烦，因此做了一些，让别人误会事。”她毫不避讳第讲述自己的“辉煌”事迹，只是为了晦涩地映射和解释那晚只是一场意外。
这些缺点，季落倒是深信不疑。他薄唇抿起好看的弧线，眼底泛着深不可测的光。
多么愚蠢的欲盖弥彰。他不禁笑出了声，露出洁白的细牙，“程末爱同学，军训期间外出酗酒，可有受处罚？”。他走到她身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却酥软入肺的香，灼灼地看着她。
出乎意料，震惊四座，全程沉默。
原本大家都提着一口气，等着季老师怎么地把视频事件推波助澜下去，没想到他却避重就轻地，问起她是否有处罚。
处罚？如今在锦大，谁敢惩罚这个坐过筱少车的她。
程末爱低头不语，不安地摆弄手指。她早就领略了他的不按常规出牌，内心不禁越过一丝惶恐。
“虽然军训结束，并不意味期间的错误可以幸免，既然是酗酒惹出的事端，那么从明天起，你就去打扫星光湖旁那个小酒窖吧。”季落说完，礼貌一笑，语气却透着几分威严。
程末爱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狠狠地瞪过去，看来今后她考虑的，不是如何勇敢地生活，而是怎样艰难地，在他的镇压下，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