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该死
陈平安抬头,才看见是一个冷笑着的女子。
“对不起,我没注意。”
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陈平安低头道歉,目光落在那只白靴上没动。
“你是在哪里偷的这铜钱?”
女子并没有弯腰,把脚挪开后只是隔空一抓,那枚金精铜钱便到了手里,女子举着铜钱在月光下打量许久。
本来就着急的陈平安一听到对方这么问,变得更加心急,有些气恼的说道:“我没偷,这本就是我的,你还给我!”
陈平安根本就没注意那女子捡钱连腰都不用弯。
女子没有搭理陈平安,依旧是举着铜钱,巷子里面又走出一个男子,看了一眼一脸着急的陈平安后开口。
“不是我说你蔡金简,一个小孩子的东西你也要抢?”
蔡金简把那枚金精铜钱递给了男子,笑着说道:“这是小孩子该有的东西?”
陈平安见铜钱到了男子手里,更加着急,只是不停说道:“你快还给我,是我的钱!”
男子看了一眼才注意到是金精铜钱,看陈平安的眼神瞬间就有了一丝冷意。
加上陈平安不停的嚷嚷,男子越发烦躁起来,但还是忍住没有对孩子动粗。
蹲下身子问道:“这枚铜钱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至少蹲了下来,也没说自己是偷的,陈平安稍稍缓了一下情绪这才认真说道:“用鱼换的。”
蔡金简当然是不相信的。
“符南华,你对他也太客气了!”
说完,蔡金简竟然直接拎着陈平安的衣襟将其给提了起来。
“说,到底偷的谁的?”
陈平安吓得不轻,而且怎么说对方都不相信,瘦弱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眼里也有了泪花。
蔡金简看到陈平安的窘迫样之后更为得意,手里的力道也是越来越大。
陈平安有些喘不过气来,从来没有过的危机感瞬间取代了刚才的焦急,看着蔡金简的冷笑,陈平安慢慢的将手摸向了怀里的瓷片。
这个女的可能会杀了自己。
见陈平安盯着自己不说话,蔡金简变得气恼起来,伸出手打了陈平安一耳光,很快陈平安苍白的脸上就泛起了红色掌印。
符南华觉得这样多少有些太过了,便伸手拉住蔡金简的胳膊。
就是在这一瞬间,陈平安用尽全部力气,拿出瓷片直接朝着蔡金简洁白的脖子上划了过去。
谁也想不到这个孩子怀里揣着瓷片,也想不到这个孩子敢出手,而且出手那么快。
等符南华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平安已经落地,蔡金简捂着脖子,一脸不可思议的倒了过去。
陈平安弯腰大口喘着气,符南华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蔡金简。
不多时,地上的血里便倒映出那轮满月。
蔡金简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用手捂着脖子,眼睛死死的看着天空。
符南华身体一震,看向眼前这个不到自己前胸高的孩子,竟是觉得有些害怕。
“把铜钱还给我,那是我的!”
陈平安手里的瓷片还在滴血,他就冷冷的看着还拿金精钱的符南华,一字一句的说道。
符南华心里还想着蔡金简就这么死了?给一个小孩子用个破瓷片抹了脖子,为的就是一枚金精钱?
只是他完全没想起来,那枚要了蔡金简性命的铜钱,还在自己手中。
也没听到陈平安说的话。
陈平安慢慢朝着符南华走过去,眼睛血红。
符南华伸手拔剑的时候,才发现手还握着那枚金精钱,急忙伸出手摊开手掌。
“还给你!”
取了铜钱,陈平安头也没回的接着朝李槐家跑去。
留在原地的符南华,呆呆的看着那个急匆匆的背影,直到陈平安消失后,这才低头看向倒在血泊里的蔡金简。
对于符南华来说,蔡金简死了也就死了,根本不用担心云霞山会追查到自己头上。
符南华现在担心的拥有那枚金精铜钱的小孩,那么小的年纪就敢杀人,如果铜钱真的是他所有,那他背后一定有人,那才是可怕的。
山上人是不喜欢讲道理的,今天算是得罪了那个孩子。
思来想去,最终符南华还是决定将蔡金简的尸体带走。
只是刚蹲下身还没伸手,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就站在了身前,那人的影子正好盖在了蔡金简的身上。
“可耻,又可笑!”
符南华站起身,看到来人是老槐树下那个算命先生,面色顿时紧张起来。
这天下有三种人不能得罪。
剑修,读书人,算命的。
没等符南华开口,远处走走过来一袭青衫。
读书的没来,教书的来了!
符南华干脆重新蹲了下去,低头找蚂蚁。
“救还是不救?”
齐静春直接问算命先生。
“你学生干的好事,你看着办。”算命的一脸无所谓。
“他不是我的学生,我只是帮师父代授。”
“啊?老头子还要收徒弟?”
“怎么,不行?”
“行的很,不是我多嘴啊,老头子是真会收徒弟,你看看你们一个二个”
算命的没接着说下去。
齐静春瞪的他心慌。
蹲在地上的符南华真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两个人纠结的时候,竟然又来了个人。
还是个少女,背着剑的少女。
“这种人,救了有什么用?”
两个大男人被少女一句话堵的面面相觑,说的好像也是那么个道理。
符南华也没那么紧张了,心底竟然是有点小期待。
要是算命的,读书人,剑修这三个人吵吵起来,那才叫一个精彩。
“救了,陈平安会少很多麻烦。”
齐静春到底还是觉得蔡金简罪不至死,也觉得陈平安不必因为一颗金精钱惹来一身麻烦。
最重要的是,陈平安不能这么小就背负一条人命。
“她就该死!”少女的眼里满是厌恶。
算命的倒是纠结的绕着蔡金简踱起步来。
他不关心地上的人是死是活,也不关心陈平安往后会面对什么背负什么。
他关心的是蔡金简死了会引来的连锁反应,现在还不是掀桌子的时候,他这次来小镇搭的戏台子,不该这么演的。
“我可以说句话吗?”
符南华此刻卑微到了尘土里。
“你也该死!”
少女第二次堵的齐静春和算命的哑口无言。
符南华头也不抬,这次不找蚂蚁了,开始找地缝。
“算了,不救,走了。”
齐静春转身就走。
算命先生想了会儿朝着符南华说道:“别人问起来,你就把今晚发生的一切如实说出来,来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不能说错,不然你必死!”
符南华满口答应。
连一点风都没带出来,算命先生原地消失。
现在就剩下一个最狠的剑修了,而且还说过自己该死。
虽然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剑修,但是符南华清楚,能让齐静春放弃救人,这个少女是最最最不能得罪的。
就算打得过,也不敢打。
那些鼻孔朝天的剑修再不讲理,最多拔剑干一架,很少有人剑都不拔就说人家该死的。
况且这个少女,比刚才那个用瓷片杀人的孩子大不了多少。
“我是宁姚,有什么事冲我来!”
少女丢下一句话便走远了,符南华如蒙大赦。
心里开始后悔今晚跟蔡金简出门,甚至后悔这次就不该来这里找什么机缘宝贝。
还是小命要紧。
符南华飞快通知了云霞山的其他人,一字不漏的描述了所发生的一切。
云霄山的人没有怪罪符南华,也不敢怪罪。
老龙城拿捏云霞山还是轻而易举的。
符南华对算命的和齐静春的评价都很客观:绝对是大能者!
对于宁姚,符南华没有评价。
只是听到宁姚的名字后,一众人都是一脸疑惑,印象中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对于一般山上山下有名的后辈都还是有所耳闻的。
唯独对这个宁姚,闻所未闻。
毕竟杀人的只是这镇子里的一个泥腿子小屁孩,不问责肯定也是不行的,于是云霞山的人便用了飞剑给山上传讯,一来是请示怎么处理陈平安,二来是打听宁姚的根脚。
符南华本来想劝的,最后还是放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将蔡金简的尸身收拾走后,众人才各自散去。
陈平安是全然不知他走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到了李槐家敲开门,木讷的走进去后就是呆呆站着,身体还发着抖。
现在才开始后怕起来。
看到陈平安手里带着血的瓷片,李二顿觉大事不妙。
好不容易让陈平安松开手,李二将瓷片拿走后这才问道:“死没死?”
陈平安摇头。
“没死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没注意。”
李二正打算带陈平安赶回去,这才想到陈平安深夜来这里肯定有事。
好在李槐他们已经睡了,不然那小崽子肯定要闹翻天。
陈平安摊开手,稍微平静了一些,这才问道:“这个钱去哪里能换到银子?”
“你要银子什么用?”
“进学塾。”
李二以为是有人半路抢陈平安的金精钱,镇子里的人不可能这么做。
那只能是外来人。
陈平安绝对是惹了麻烦上身。
李二拽着陈平安就往外走,陈平安没有抗拒,而是默默带着路去了刚才的那个巷子口。
只是到了后才发现,什么都没有了,连地上的血迹也被冲的干干净净。
“今天你先别回家,在叔家睡一晚,明天再看看情况。”
陈平安没有拒绝。
不过这一夜,陈平安根本就没睡着。
脑海里一直是那名字洁白的脖颈,以及地上的那摊鲜血。
陈平安压根就不知道那女子已经死了,只是担心她会找自己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