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知晓原委

    那日甄嬛惊魂未定，回了碎玉轩。白日里华妃刚刚发落了夏冬春，又骤然见了泡在井中的福子，夜里便起了高热。温实初探脉，言道“小主受惊，又见了脏东西，如今夏末秋初，一时不慎凉邪入体，静养几日即可。”甄嬛随即报病，内务府为着龙体安康便撤了牌子。

    又过了几日，嬛儿本已经大好，不日便要复牌子承宠了，不料让流朱发现了埋在桂树下的当门子。她一阵齿冷，似乎又回到了发现福子尸体后的那个下午，永巷的风呼呼吹进了她的骨头里，把她变成了紫禁城一个生死不明的傀儡。从前芳贵人小产，是不是就是这些麝香的功劳，又有谁知道这里埋了麝香，移栽了香气馥郁的桂花来碎玉轩，即便明年开春动土发现了，自己与这麝香待了这么久，只怕也不能生育了。她想到华妃趾高气昂，随口弄残了夏冬春，又想到皇后，微笑端坐在凤位上，面貌似乎已经模糊不清。跋扈的、阴险的、算计的、还有刚才猛然闻到麝香的气味裹挟着她，她急忙地唤来温实初，几副药下去，便缠绵病榻，似乎再也不中用了。

    转眼间到了初冬，紫禁城一位足不出户的病美人想来并没有什么前途的，康禄海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投奔了丽嫔。甄嬛白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但终究是十几岁的姑娘，夜间神色郁郁，晚膳也没有动几口。浣碧心细，托了锦汐前去开导。

    锦汐进到寝殿内，见嬛儿身着杏色寝衣，只简单挽一个发髻，托着腮出神。虽吃着温实初的药病着，但她并不憔悴，反倒添了几分脆弱之感，叫人无端怜惜。

    几个月下来，锦汐发觉甄嬛并非泛泛之辈，她聪明漂亮，年轻沉稳。有的事，之前不说是为了保护她，怕她借以邀宠命丧宫中，如今看来是不得不说了，如此容貌性情，承宠只不过朝夕之间，若是一味瞒着，怕是更使得她日后伤情。

    “小主，浣碧说您晚饭进的不香，奴婢从御膳房取了这茯苓糕来，味道清淡温润，很是健脾，小主尝两口吧。”锦汐将糕点放下，又拿了衣服披在嬛儿身上“天儿越发冷了，小主本就是寒邪入体病的，更要注意保暖”

    嬛儿披好了衣服，情绪依然低沉“锦汐，康禄海已经走了，你会走吗。”锦汐默默微笑“奴婢不走，奴婢看着小主便觉得亲切，今日一事更是佩服小主处置，说什么奴婢也不走了。”

    嬛儿闻言十分感动，但同时又疑惑。“我与你之前从未见过，为何从入宫那日你便说觉得我亲切，难不成你见过我母亲吗。”锦汐知晓，此事过于冷酷，但如今不说，日后更无法宣之于口了。便道“小主，奴婢不曾见过甄夫人，但您与一位故人，却有五分容貌、五分性情上的相似！”

    甄嬛听到锦汐的话，想到那日殿选时，太后的刁难。太后与皇后为姑侄，自己的存在会让太后忌惮，那么这个身份一定是与皇后有关的，甚至会威胁到皇后的。而皇后入府后为侧福晋，本来就要扶正，却因着皇帝对纯元皇后一见钟情并未扶正。想到母亲这么多年每次进宫时都要称病，脑海中似乎有一道闪电划过，自己像的只能是……

    甄嬛有些惶然，她问“是纯元皇后是不是，我像她，所以陛下才选了我入宫。”她的眼角滑落大颗大颗的泪滴，但一点哭泣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是骄傲的甄家嫡长女，16岁之前顺风顺水，原本只求得觅得一位夫婿，此生荣华喜乐的过下去。进了宫后虽然避宠，但她对皇帝并非没有期待。她明白自己才貌上佳，父亲仕途正好，皇帝绝不会冷落了她，所以才避宠以求不引人注目，日后徐徐图之。不料这一丝筹谋的隐秘自得今日被打碎了，饶她之前才情如何，如今也只是紫禁城一个小小的，以色侍人的常在罢了。才情、家世在天家面前也不过是虚无。只有自己这张脸，才是皇帝看重的，即便她不是甄嬛，只是一个宫女，一个乞丐。也会变成紫禁城里的“莞常在”。

    嬛儿悲愤到几近呕吐，她心中似乎有一团火，搅得五脏六腑扭曲起来，下一刻，她哇的将晚膳尽数吐了出来。

    锦汐忙奉茶给她，嬛儿吐完身子好受了许多。只是神情依旧萎靡，她漱了口。恹恹的问，这个“莞”，想来也是有缘故的吧。锦汐不忍，但还是说了“纯元皇后，小字菀菀。”

    嬛儿挥退锦汐，她此刻甚至有些怨恨锦汐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真相，但又感念锦汐的良苦用心。她知晓皇后阴险，现在回想起皇后意味深长的微笑，不禁感到后怕，只怕自己顶着这张脸，投诚于皇后也无法在宫中自保。自己要早日筹谋了。

    已是深夜，碎玉轩寝宫的烛火依然亮着。嬛儿刚得知了真相，心下悲愤。然而又很快打起精神，若自己一直足不出户，想来哪日中了皇后的算计不得不抵抗时，便与皇后死死绑在一起了，不如韬光养晦，再一鸣惊人。届时与眉庄陵容抱团取暖，在宫中也有了立锥之地。

    第二日她便叫了温实初来，叫自己的病慢慢好转，等到过了正月便承宠。温实初虽然不解她为何改了主意，但也不忍心看她大好年华没落在宫中。于是愈发上心谨慎，嬛儿不仅病况好转，容貌也比从前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