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教训
牧野走到槐树下，摸了摸后世令人闻而生畏的吊死树。
如今的它只是一棵普通至极的槐树，毫无威胁可言。
他来了没多久，突然路边的小插曲吸引了他的注意。
几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地痞嬉笑围着一个提着水桶的瘦弱男孩，这人一巴掌，那人一拳头地敲在男孩身上，那男孩面无表情地躲也不躲。
随后，那几个地痞似乎觉得欺负一个木头人没啥意思，一脚踢翻男孩好不容易打来的井水，便挥手让他滚蛋。
男孩看不出多少气愤，默默提起木桶，重新向井边走去。
可男孩没走多远，一个三角眼的地痞捡起地上小石子扔了过去，正巧砸中了男孩背部。
男孩猝不及防下痛呼出声。
这下终于激起地痞们的玩弄的心思。
他们哄然大笑，那个三角眼地痞尖声骂道：“小杂种，原来你也知道疼啊，装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真是木头人呐！”
男孩被这几个地痞重新围住，无处可躲，只能站在原地，依旧面无表情。
“没人不知道疼，包括你们。”
“哟，小杂种你居然敢顶嘴？”
三角眼恼怒之下，又拿了块石子狠狠砸了过去，男孩下意识躲了一下。
没想到眼前小子竟然灵敏的躲了过去，三角眼本就有些火气，如此一来更是火冒三丈，一巴掌便呼了过去。
“你再躲，再躲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男孩歪着脸挨上一巴掌，脸上顿时起了大大红印，眼露痛色，但仍然不言不语，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随后他带着几名地痞捡起地上的石块，眯着眼睛瞄了一会，用力朝男孩扔了过去。
玩起了类似投壶的游戏来。
石头打在男孩胸口发出砰砰闷响，三角眼发出哈哈大笑，也不管那男孩身体撑不撑得住，一块接着一块的投掷。
那男孩咬着牙，即使身上再痛，也不出声。
村里人也碍于这群地痞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不敢多事，远远看上一眼，便匆匆离去。
牧野也只是冷冷瞥上一眼，就准备离开。
可他刚转过身时，却微微顿住。
“嗯？！”
他回过头去，脸上隐隐有些惊讶。
背后男孩身上突然传出一缕薄弱的灵性气息，气息不强，只是细细一缕，可蚊子再小也是肉。
牧野沉默了下，折身朝那男孩走了过去。
“牛哥，牛哥。”
三角眼扔石子正起兴，被小弟打扰顿时不耐烦拧起了眉毛：“你有屁就放。”
那小弟被吼了一句，愣了一愣，但也只是愣了一瞬，赶忙伸手指了指三角眼背后。
“你哑巴吗”
三角眼气极反笑，刚回头准备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只手就攀上了他的脖子。
随后，
他就看到天地旋转起来，
重重摔在地上。
“啊啊啊啊！”
三角眼躺在地上，只觉得全身如同散架般无力，剧烈的疼痛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一口老血吐出后，疯狂嚎叫起来。
其余几个地痞已经吓懵了，呆呆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牧野下蹲攥起三角眼的衣领，把他手中尚未丢出的石子拿了出来，却没有直接扔掉，反而将其整个塞入三角眼嘴里，然后轻柔地帮他合上嘴巴，猛地一记重拳轰在他的下巴上。
唔！
崩碎的牙齿和咬碎的石子蘸着鲜血洒落了一地。
三角眼蜷缩成一团，眼泪水并着鼻涕不住地往下流，散发的恐惧即使是远处的张松林都能感受得到。
“你们几个，把他架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牧野朝其余几人招了招手。
那些地痞听到此话，互相对视了一眼，低着头不敢说话，无人动弹。
“嗯？”
牧野眼神一横，来到一人面前，微笑着掰断了他的一根手指，那人痛的脸皮不住的抽搐，几乎要昏死过去。
“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是吧？”
“别！大哥，我们听！”其余几人被吓得脸色苍白，倒退了几步，看到牧野目光扫过，赶忙大叫道。
几人如同躲避洪水猛兽般绕过牧野，一溜烟来到三角眼旁边，架起他慌乱向村里跑。
“等等。”
牧野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那几人顿时僵在原地。
牧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三角眼恐惧的注视下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甩在三角眼脸上。
“你的医药费，找个郎中治一治，死不了的。”
说完他便挥手让几人快走。
那几个地痞如获大赦，纷纷呼出胸中闷气，捡起地上的银票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牧野回过身去，看向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孩。
张松林今年十五岁，在榆落镇铁匠铺当学徒，吃苦耐劳。
他之所以选择铁匠铺这种极其辛苦的活儿，是因为他自幼就发现自己的力气远超同龄人，可以胜任这份劳苦工作。
同时，铁匠铺也是唯一会在学徒期间给人发工钱的地方，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张松林知道家里情况。
父亲张同甫进长青府赶考一去不回，据说是被郡王招去当女婿，便抛弃了乡野里的妻与子，只顾自家快活去了。
母亲原本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听说这个消息后没有哭闹，只是默默承担了一切，硬是靠着那双柔嫩的手将襁褓中的张松林抚养成人。
早上看到母亲的手长满了冻疮，活动关节都颇为费力，张松林不免心疼。
所以他才主动出来打水。
没想到遇上三角眼那群游荡的地痞们。
他并不觉得三角眼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或是愤懑。
这么多年来他与母亲都是这样过的。
母亲年轻时候貌美，多的是地痞流氓骚扰，母亲只是拿着钉耙沉默不语。
那副态度说明了一切。
僵持了好几次后，那些人也终于明白眼前贞洁烈妇不可能妥协，这才渐渐不再前来。
他本准备让那群地痞欺负一顿就完事，反正他身子骨耐揍，休养几天就没了大碍。
没想到却冲出一个牧野帮他主持了公道。
“你没事吧？”
清晰的男声打断了张松林的沉思，那个帮自己教训地痞的少年缓缓走了过来。
“我没事。”
张松林勾起嘴角笑了笑。
“谢谢你，我叫作张松林，你呢？”
“牧野。”
牧野见他不甚在意的模样，随即问道：“你任由那些人欺负你，怎地不还手？若是我没看错的话，你应当是皮境的武者。”
“我没觉得他们在欺负我，况且母亲说过，一切逆境都是成长的助力。”
“面对他们的欺压，你不觉得受到侮辱？”牧野惊奇问道。
“侮辱只是面子上的事，我还没到那种需要面子的程度，而且他们力道很小，只有那石子能让我痛一下。”
“若是他们要伤你性命呢？”
“若到了那种程度，我会跑的，然后”
张松林说到这里不说话了。
“然后？”
面对牧野的追问，张松林低头想了想，头也不抬道：“然后再想办法解决掉他们。”
张松林的话让牧野微微一怔。
或许是牧野的仗义出手让他心中感动，他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的实话。
狠辣而致命。
牧野自认为在他这个年纪绝没有这股狠劲，要知道前些天他才因见血而卧床不起。
“松林啊，你是做大事的人。”
牧野感慨了一句。
张松林顿时面有羞色，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牧野大哥说笑了，我哪里是什么做大事的人，只是不想别人破坏我的家而已。”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牧野点了点头。
“那个”
“你胸前佩戴的那块玉佩，我能看看吗？”牧野指了指张松林脖子上的玉佩，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