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宅和傲慢白月光2
等送走闻恒,怜风转身和沈君徽对上。
整个内院只有他们两个人,朦胧的灯光像云雾一样笼罩着他们。
啧,有点麻烦。瞎编点谎话对怜风来说不是难事,可偏偏已知的信息太少了。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几个小时里怜风尽是表演,都没能静下心好好审题。
沈君徽慢慢靠近。
两个人最后已经近在咫尺。
他抬起手,把怜风脸边的头发挽在耳后。
怜风仰头看着他。
男人脸上表情是柔和怜惜的,眼睛却黑沉沉一片,没有任何情感,十分割裂。
看不懂。
不知道这个人对傅宁萱是怨多一点,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在怜风开口说瞎话之前,沈君徽先说:“早点休息吧。”
傅宁萱的房间在这栋古老豪宅的四楼,房间很大,华贵典雅的装修,有点暗沉,但并不突兀,毕竟整个古宅都是这种风格。
怜风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最后在一面穿衣镜前站定。
镜子里的人确实和夏瑶有几分相像。怜风盯着镜子,伸手摸了摸先前沈君徽帮她挽头发时不小心碰到的耳朵。
不一会儿,她右边的空间发生了扭转,似乎有什么正在撕扯着这一片的空气,发出诡异的蓝白光芒。片刻后,有东西从这片变了形的空间里缓慢地伸出来。
那是一只,呃……脖子很长的鸭头。
怜风从镜子里看他一眼,无语地摇摇头,走开了。
她还是没有习惯,带她穿梭各个世界的系统,实体是一只没有身体的鸭子。
鸭头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张开嘴,是那个熟悉的公鸭嗓,“老大,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有。”
“那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塌?”
怜风来这个世界之前是一个修行了数千年的散仙,潇洒随性地游历人间,每天无所事事,自在逍遥。
有一天,这只鸭头入了她的梦。说是她师父清微真君引他来的,来找她帮忙。
这鸭头原本是守护一个叫白云间的地方的仙灵。
白云间是一个类似宇宙的空间,只是在这空间里的并非一颗颗星球,而是一座座倒立着的锥形浮岛。浮岛的中心有一颗一直在闪烁的石头,维系着整个浮岛。当石头暗淡时,浮岛就会坍塌,最初是大量的石块从浮岛的边沿脱落,最后整个浮岛都会陨落。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很多浮岛都出现的不稳定的情况。
说是守护一方的仙灵,可这鸭头没手没脚的,既守不了,也护不住。不出事还好,出了事儿他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眼见着白云间里的浮岛不停掉落,鸭头毫无办法。他把那些陨落的浮岛当成流星,对着它们许愿,希望来个好心的仙人帮帮他。
至于,他最后是怎么和清微真君攀上关系的,鸭头只说是不能泄露天机。
但既然拿着师父亲手绘制的手谕来找自己帮这个忙,怜风是不会拒绝他的。毕竟自己的命是清微真君给的,虽然两个人已经有千年未见,可那恩德胜天,师命难违。
就当给自己攒功德吧。
于是,怜风接下来这个活儿,被鸭头领着,穿梭各个世界,暂借别人的身体,找到问题,解决问题。
鸭头说:白云间里每一座岛中心的那颗石头都绑定在岛上的某一个人身上,通俗点说就是天命之主。在下一个天命之主出现之前,当前的天命之主如果出事故死掉了,维持着岛的石头就会消失,整座岛都会坍塌,而生活在上面的生灵也都会死亡。
石头的光芒开始变暗,就表示天命之主的命运已经开始偏离轨迹。
鸭头又说:“这座岛已经开始踏了,不知道原因。有可能是天命之主身体受到了伤害。可我们今天看到的,他身体还行啊。”
怜风皱了皱眉头,站起身走向窗户。
那个撕裂开的空间和鸭头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怎么了?”
怜风在窗户边站了会儿,“这栋房子有点奇怪。”
这是四楼,往下看,楼前布局一目了然。
这套古宅原本就已经很壮观了,本身就有一个不算小的院子。沈家居然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过。出了内院还是私家花园,侧面有个很大的草坪,再远处些是一片小林子,地方大得一眼看不到边。
往远处看,更是山环水抱,风水极佳。
“怎么个奇怪法呀?”
“不知道。”怜风说不清楚,她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就感觉到这个房子不同寻常。她闭上眼睛,嘴里说了一句:“森罗万象。”
脑子里传来一阵炸开了花似的疼痛感,同时,边上的鸭子发出了尖锐地叫喊声,“不可以啊!不可以用术法的。”
怜风用手指按了会儿太阳穴,脑子里剧烈的疼痛总算是消退了一些。
但鸭头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话,“来之前不是反复强调过嘛?在这里,你有两件事绝对不能做,一不能做偏离人物性格的事情。另一个就是不能使用任何术法,这是规则,破坏规则会被弹出去的。”
鸭子看怜风还是一脸淡然,急得快把自己扭成一个结,“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啊?”
怜风扁扁嘴,“我没用术法。我的视力天生异于常人。刚才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召回天赋。天赋和术法不是一回事儿。”
“呃,好吧……那有用吗?”
怜风眨了眨眼,再次看向窗外,“好像没什么用,这边的世界规则管得还挺严的。”
“你别再用了。”鸭头心有戚戚,“刚才你脸色发白,我以为我们要被弹出去了。”
“弹出去了会怎么样?还能回来吗?”
鸭头说:“不知道啊。”
“你到底知道点儿什么?”怜风问,“你之前没遇到过这种事儿?白云间的浮岛之前从来没塌过?”
“少量的坍塌是正常现象,像这样塌得这么频繁的,没遇到过。”鸭头努力回想了会儿,“我依稀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跟着一位沉默寡言的仙君去过各个世界。但那仙君不爱理人,我只需要在每次初到时把当前世界的情况给他讲一遍就行了。维稳的事儿都是他自己完成的,我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回应我。有时候,一整个世界,他都不跟我说一句话。”
怜风在一个系统身上听出了可怜巴巴的情绪,打趣说:“那你是喜欢我这种理你的,还是喜欢他那种高冷,不理你的呀?”
“当然是您啦,您现在是我老大,亲老大。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鸭头奉承地嘿嘿直笑。
怜风无情地戳穿他,“你好像帮不了我什么,你唯一的作用就是帮忙读题。”
鸭头说他之前跟着的那位仙君需要他把当前世界的情况讲一遍。
但实际上,怜风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发现,自己的意识空间里多了一个本子,里面简单地对当前世界进行了介绍。
而鸭头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合着,他就只是个给哪个不识字的仙人准备的读题器。这不等于是夏天的烘笼,一点用都没有?
鸭头尬笑,“不是还起到了提醒您的作用嘛?这才第一天,事情,咱们可以慢慢做,但不要轻易犯禁。犯了禁!呃……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好吧,我尽量。”怜风转身离开窗户,“出去看看。”
鸭头跟过来,好奇地问:“去哪儿?”
“找线索。”
可房门一打开,怜风就愣住了。
长长的走廊里灌进了层层黑烟,两边原本华丽的实木门被黑烟笼罩着泛了绿,斑驳诡异。这些黑烟时而浓重,剧烈地翻滚着,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时而又忽然消散,仿佛一切都是错觉,但很快又重新翻滚出现。
原来,刚才的森罗万象没能让怜风完全找回视力,却也并不是一点用处没有。
鸭头见她站着不动,哆哆嗦嗦地问:“你看见什么了?鬼吗?”
鬼不一定,邪气确实有。
怜风反手把门带上,往前走去。
黑烟再次滚动起来,压缩了走廊的空间,也让灯光变得暗淡。
“不会真有鬼吧。”鸭头也似有所感,不停地往怜风这边靠,毛茸茸的羽毛几乎贴到了怜风脸上。
“……”怜风淡定地把他往旁边拨了拨。她真的不想打击他,一个巨长的鸭脖子上连着一个巨丑的鸭头,这可比鬼吓人多了。
幸好除了怜风没人能看见。
别墅的四楼和中间挑空的二三楼不同,房间更多,走廊更长。怜风的房间在这一层的中间位置,而楼梯和电梯在西侧,但怜风没有朝西边走,而是沿着走廊缓慢地走向了最东边。
这尽头处是一扇巨大的琉璃窗,色彩斑斓,似乎是个很古老的样式,只作为装饰品存在,常年不打开,甚至用一把老式铜锁锁住了。边上新修了两面现代样式的落地窗。
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但怜风没有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反而把眼睛贴向那扇色彩斑斓的琉璃窗。视野受限,透过暗紫色的玻璃,只能对上远处一棵很高的树。
忽然,有东西从眼前闪过。
怜风往后退了一步。
鸭头忙紧张地问:“你看到什么了?”
“不知道谁家的祖坟。”
“墓地?沈家房子边上怎么会有墓地?”
“离得不近,而且不是一般的墓地,有可能就是沈家自己的祖坟。”
“沈君徽受到伤害会不会和这房子风水有问题?”
怜风摆摆手,“风水好得很,处处透着用心。”
“那怎么会有邪气?”
“风水好,不一定就没有邪气。可能是后生的,也可能是过于考究,反而生邪。”怜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再加上术法受限制,很不习惯。
但是,想不明白她也不急,打了个响指,她往回走去,“慢慢查吧,先去别的地方看看,这个时间别人应该都睡了。”
怜风沿着楼梯,直奔二楼。二楼有个比一楼小一点的会客厅,她傍晚经过时就注意到了,酒架上有很多酒。
鸭头原本还真以为她是来找线索的,直到怜风轻车熟路地开了酒瓶,倒上了酒,他才反应过来,“你是来喝酒的?”
“不然呢?”怜风摇了摇手里的红酒杯,在皮质沙发上坐下。
鸭头顿时怀疑起眼前这位仙人的可靠性,期期艾艾地说:“我差点忘了,资料上说,你是个酒鬼。”
怜风忍俊不禁,“你还有我的资料呢。”
“有啊。”
“说说呗,上头都怎么写我的。”
鸭头还没来得及说,头顶的灯忽然亮了。
怜风并不意外,侧头看过去,就见穿着家居服的沈君徽缓慢地走了过来。
鸭头识趣地缩了回去,那个扭曲的空间也随即消失。
怜风侧着身体看沈君徽,“晚上好。”
沈君徽眉梢一动,“你半夜坐在这里喝酒?灯也不开?”
“我忘掉了。”怜风确实忘掉了,她视力太好,开不开灯对她没有影响。
沈君徽轻笑一声,“这几年在国外,压力很大吗?”
“压力?”怜风发挥她胡编乱造的技能,“异国他乡,难免会有压力。我每天早上八点就要起床。因为我换了好几次房子,但每次为了选个好点的居住环境,离市区都很远,所以出去玩很不方便。还有,那里的饭也不好吃,找遍全国,都找不到一个合我胃口的厨师。”
“……”沈君徽难得表情失控,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怜风看着他,“所以绕了一大圈子,又回来了。”
沈君徽在她身边坐下。
“膝盖还疼吗?”
“疼啊。”她以为他刚才会顺着话题问当初傅宁萱为什么要出国,居然没问。
鸭头问:“所以,你编好答案了吗?”
“还没有,打算临场发挥。”
鸭头对这位不靠谱仙人的成见又加深了几分。
怜风才不管他,她对这位天命之主十分好奇。
这个男人的长相是很正气的,标标准准的英俊,连声音都自带混响。但是很奇怪,怜风就是从他这份正气的长相和声音里感觉到了一股邪性。
他忽然弯下腰,伸手抓住了怜风的脚踝。
怜风一愣。
沈君徽已经把她的脚拎到了他的大腿上,把家居服的裤管沿着她的小腿撸上来。对于怜风的疑惑,他反客为主,“怎么了?看一下你的伤。”
怜风故意睁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我呢。”
“怎么可能。”
“哼。”怜风娇气地轻哼,“那个女孩子怎么回事啊?”
沈君徽的手指在怜风伤口周围轻轻地抚摸触碰,冰凉地触感令怜风忍不住想抽回腿。
抓住她脚踝的那只手抓得更紧了,沈君徽抬起头,问:“怎么了?疼吗?帮你按一按,疏通血液。”
“不疼,但是不要以为你做这些就能把我哄好。”怜风气鼓鼓地质问,“她怎么住在你家里?”
既然怜风说不疼,沈君徽就继续帮她按揉。
“她是我生意场上一个朋友的干女儿,你白天也问过了,她学古建筑的,对这房子有点好奇。我就同意了她来住几天。”
这会儿,沈君徽按揉的手指已经从食指换成了大拇指,整个手掌都覆在怜风的腿上。他的手掌很大,遮住了她一大片皮肤。
明明是很暧昧的氛围,怜风却感觉到了一片刀光剑影。因为她知道对方是装的,自己也是装的,弄不好对方也觉得自己是装的,但并不知道为什么装。当然,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装。
沈君徽抬头,温柔地看着她,“而且,你没发现吗?她跟你长得有点像。只是看到她,我也会高兴一点。”
他认真地说:“我太想你了,”
老油条如怜风,竟也一时愣怔。
“你少来这一套,别以为你这样说,我会高兴。”她嘴上这样说,却故意露出了害羞的表情,在沈君徽膝盖处轻轻地踢了一脚,“放开我。”
沈君徽淡淡地放开她,又伸手把她手里的红酒杯拿过去,指尖再次划过她的皮肤,“少喝点酒吧,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
明明是没有感情的,却恶趣味地故意撩拨,坏得很。
可傅宁萱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装的呢?
两个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沈君徽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怜风是真的好奇。
虽然态度很暧昧,可沈君徽并没有进一步出格动作,绅士地起了身,把杯子里剩下的红酒倒进垃圾桶,又将杯子摆在一边的台子上,并回头再次说了一句,“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等他走了,长脖子鸭子又重新从虚空中伸出头来,“弄不好傅宁萱才是女主。”
“啊?”
“你之前不是说,这些世界像霸总小说吗?男主喜欢谁,谁就是女主,他喜欢你呀。”
“虚情假意看不出来?”
“怎么会?”
怜风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以后带你多见识见识人类的虚伪。他不仅不喜欢我,甚至对我有很深的恶意。”
鸭头喃喃自语,“天命之主不该这样的,我以前闲着无聊,观察过一些天命之主,他们都是刚正善良、一身正气的。”
“你确定?”
“确定。”
“这可能就是浮岛坍塌的原因,里头出现bug了。看不出来,你小子比我还潮,性感闲鸭,在线追剧。有时间跟我讲讲那些天命之主的事迹。”怜风起身,先走到酒柜前看了一圈,又拧起眉头看向沈君徽离开的方向。
“这个酒柜是这两年新增的,包括旁边的休闲设施,还有和整个宅子不怎么搭的这套沙发、家具。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二楼的房间基本上都是常年住人的,夏瑶也住这层。”
“啊?你什么时候观察的?”鸭头疑惑。
“你以为我真是下来喝酒的?”怜风继续说,“但是,沈君徽住在三楼,傅宁萱住在四楼,他们一人占了一楼。沈君徽作为一家之主,我还能理解。傅宁萱为什么一个人住在四楼?而二楼住下了沈母,沈君徽的弟弟妹妹,这个家其他所有人,连客房都安置在二楼。”
“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觉得这个二楼很不一样吗?酒柜上很多红酒都是新开封的,那边的椅子上还随手放了个女士包,应该是沈母的,茶几上的蓝牙耳机和麦克风装备则很可能是沈君徽的妹妹的。这些放松的痕迹我在房子的别处都没有看到。这套房子,这里的生活气息是最明显的。”
“是哦。”
“其他地方的装修和摆设都是统一的深沉内敛,应该都是沈君徽的品味。”
“所以呢?。”
“所以,很可能这个家里,只有这一楼层是家里的另外几个人在做主。可见,沈君徽在这个家的地位很不一般。他是一家之主,弟弟妹妹仰仗他活,所以敬畏他,我可以理解。沈母又是怎么回事?”
“对啊对啊。”
“你能猜到原因吗?”
“我猜不到。”
“那你到底你能干点什么?”
“……”鸭头歉意地说,“对不起。”
“开玩笑的,你作用很多。”怜风又安慰他,“今天先到此为止,回房睡觉去吧,别让傅宁萱的身体受累。”
找线索就像摸鱼,越是急得团团转,越是会惊扰鱼儿,最后什么也摸不到。
怜风决定一切等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