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家 第8章 送鱼

    7回家

    秦柳青把高芳华搀扶到床上，拉了个厚毛毯盖在她身上。高芳华紧闭双眼，干净而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瑕疵。醉酒的她，脸颊绯红，平添了几分迷人的姿色。秦柳青坐在床边，端详着她，突然萌生了莫名的感动。在自己一贫如洗的时候，高芳华不顾家人反对，抛弃家里优越的环境与他毅然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二十年过去了，俩人相濡以沫，虽然磕磕绊绊，但始终不离不弃，虽然因为他嗜酒的原因，闹过几次离婚，但都雷声大，雨点小，无疾而终。

    看着高芳华进入梦乡，秦柳青缓缓地起身，轻轻地关上房门，退回到客厅。他倚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感觉一阵晕眩，眼前时不时浮现出与高芳华走过的二十年的画面，这是他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的婚姻。如果今天不是遇见了金志扬，他与高芳华的婚姻或许就真的走到了尽头。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在外人眼里，虽然他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但在家里却不是一个好丈夫。早出晚归，酒肉朋友，哥们义气，虽然给他带来了很好的名声，但在高芳华眼里却一钱不值，她对他的表现并不满意。她是一个小女人，相夫教子，居家过日子是她最大的理想。两个人吵吵闹闹地走到了今天，实在不可思议。

    “给我倒杯水喝。”卧室里传来了高芳华柔弱的声音。

    秦柳青赶紧起身，到厨房端了一杯凉白开送到高芳华面前。高芳华坐起身，迷惑地看着眼前的秦柳青，又茫然地四顾房间，终于明白自己在家里的床上时，才又躺下。秦柳青力图讨好高芳华，把水递到她的嘴边。她略微抬起头，喝了一口就推开了他的手，一句话都没说。秦柳青自讨没趣，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知趣地退出了卧室。

    8送鱼

    高芳华上班所在的公司是一家贸易公司，因市场不景气，业务量很小，作为会计的她，每天上班几乎无所事事。秦柳青和几个朋友开了一家电力工程检测公司，作为业务经理的他很少去公司，大部分时间陪业务单位的领导吃饭喝酒。近两年，领导们对吃喝有所忌讳，几乎很少能约出来，秦柳青的应酬自然少了很多。平日里，他多数时间是与同学或者哥们在一起小范围聚会，这种聚会既不是应酬，又没有压力，所以很放松，酒自然就比平时多喝二两。

    秦柳青自从与高芳华进入冷战时期，就变得特别乖巧，虽然高方华没有再提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的事情，但他始终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再惹高芳华生气。每天一下班，他就急匆匆地回家，帮着高芳华做些家务，以博取她的欢心。他们的儿子正上初中，在学校寄宿，平时也不用俩人操心。

    这天早晨，秦柳青照常出门上班，在小区门口遇见了风尘仆仆的张世杰，他的手里提着两条活鲤鱼。见到秦柳青，张世杰自然十分客气，非要把鱼送给秦柳青，说有个顾客喜欢夜钓，鱼钓多了，吃不了，就给他送了两条，他正发愁如何处理，正巧碰见了秦柳青。

    “你嫂子爱吃鱼，我这会儿急着上班，就辛苦你送家里吧！”秦柳青见张世杰热情有加，也不好再推辞，只好笑纳。

    张世杰提着鱼找到了秦柳青的家，站在门口犹豫再三不敢敲门，他考虑秦柳青不在家，自己一个人去家里给高芳华送鱼是否方便。但此刻，这手里的鱼又没地方送，自己的餐厅里主要经营泡馍，不带炒菜，更何况也没人会做。

    张世杰在门口，犹豫再三，终于硬着头皮敲门。

    高芳华刚起床，她正准备去上班，打开门猛然看见张世杰提着两条鱼站在门口，吃了一惊。

    “嫂子，柳青哥让我送两条鱼回来，他上班去了。”张世杰见到高芳华，异常激动，尽管高芳华只比他大一岁，但他还是客客气气地称呼她。

    “奥，你柳青哥哪里来的鱼，这大清早的，弄两条鱼给谁吃啊！”高芳华见了张世杰，一时心慌意乱，竟然忘记了让张世杰进门。

    张世杰倒很坦然，站在门口，把鱼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给高芳华听。高芳华看了看表，接过张世杰手里的鱼，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鱼腥味让她皱了皱眉头。

    张世杰把鱼交给高芳华正准备下楼，高芳华突然叫住了他。“进屋喝杯水吧，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嫂子，客气了，举手之劳，兄弟很乐意为您效劳！”张世杰的脸上突然溢满了光彩，他收住了迈向楼梯口的脚步，犹豫了一下，转身进屋。

    高芳华把张世杰让进客厅里，然后到厨房里冲了一杯速溶咖啡递到张世杰的手里。

    “这咖啡真香！很久没喝过了！”张世杰客气地欠了欠身，笑容可掬地接过咖啡，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露出一副陶醉的样子。

    高芳华坐在侧面的沙发上，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张世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她的心里，一直想嫁个像张世杰这样帅气、而又文质彬彬的男人。秦柳青虽然是他的丈夫，但结婚后，她才发现倆人之间有很多不和谐的地方，特别是秦柳青粗狂的性格和不拘小节的生活习惯让她难以适应。她为此曾经苦恼不已，虽然与秦柳青沟通多次，但效果不大。随着时间的改变，她对秦柳青逐渐失去了耐心。在高芳华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少女时期的白马王子，这是她的少女情怀，也是她至今没有实现的梦想。二十年的婚姻生活，让她觉得婚姻就如同一场赌博，赌注是一生的幸福，筹码则是青春和梦想。高芳华看着眼前的张世杰，想着自己的心事，竟然走神了。

    “嫂子，您该上班了吧！”张世杰两口就喝下完了咖啡，看见高芳华在愣神，突然冒出一句话，把高芳华从沉思中拉回到现实里。

    “再喝一杯吧！”高芳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一红，赶紧起身端起热水壶给张世杰的咖啡杯里加水，又觉得不妥，放下了热水壶。“不急，我上班的时间比较宽裕，去早了也没多少事。你的饭店最近生意咋样？”高芳华无话找话，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

    “生意还凑活，勉强维持。”张世杰摇摇头，笑着回答。

    “奥，慢慢来，餐饮生意蛮辛苦的，靠的是回头客。”高芳华搓着手，略显局促，不知该说什么。

    “嫂子长得如此漂亮，真是个有福之人。年轻的时候，追你的人一定很多吧！”张世杰不失时机地恭维高芳华，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哪里啊！我这个人很容易就被你柳青哥追上了，哎，想想年轻时的自己，都觉得傻，那时他家穷得叮当响，我嫁给他是被同情心给绑架了。”高芳华盯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认真的神情像个高中生。

    “嫂子心善，一看就是好人。”张世杰继续恭维高芳华，她的话让高芳华很受用。

    “别一口一个嫂子的叫，把我都叫老了。”高芳华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几天来堆积在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正在俩人忘乎所以、谈兴正浓时，门被推开了。秦柳青出现在门口，他吃惊地看着屋内俩人。高芳华和张世杰面对突然出现的秦柳青都不知所措，一时都站起身，僵在原地。

    “奥，世杰来送鱼，我让他喝杯水再走……”高芳华局促地看着秦柳青，率先打破沉默。

    “柳青哥，你回来了，我来给嫂子送鱼，嫂子非要让我喝杯咖啡再走。”张世杰尴尬地附和着。

    “没事，家里有的是咖啡，谢谢世杰的鱼，是我让他送到屋里的。我回来取充电宝，手机没电了才想起充电宝没带。你看我这脑子，你俩继续聊，我先走了。”秦柳青从茶几上拿了充电宝，急匆匆地关上门下楼去了。

    “嫂子，时间不早了，您也该上班了，我店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张世杰见到秦柳青后，已经没心思继续喝咖啡了。

    高芳华聊的正在兴头上，被秦柳青的突然出现搞得有点儿没回过神，见张世杰要走，也就不好再挽留，她正打算与张世杰一起下楼，张世杰已经关上门，消失了。高芳华沮丧地坐在沙发上，怅然若失，她也搞不清自己的情绪怎么会变得如此敏感和脆弱。她和张世杰虽然没聊几句话，但已经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仅仅是几句恭维自己的话吗？不是，在外面恭维自己长的漂亮的男人多了，但都让她听起来既生硬，又肉麻。高芳华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她从门口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外套穿在身上，然后走到穿衣镜子前，对着镜子照了一圈，这身米拉卡米色风衣是秦柳青去香港出差时特意买给她的，今天穿在身上特别显身材，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高芳华从坤包里很费劲地掏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轻轻地在嘴唇上涂抹，苍白的嘴唇立刻鲜艳起来。她用力呡了呡嘴唇，又在嘴角和眼角补了点儿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依依不舍地转身出门。女为悦己者荣。张世杰的出现让高芳华的心情有所不同。高芳华其实是一个很本分的女人，从小生活在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家庭条件优越，被爷爷奶奶娇生惯养，虽然知书达理，娴叔优雅，但脾气不好，特别是在秦柳青面前，时常莫名其妙的发火。起初，她与秦柳青结婚时，家里人极力反对，嫌秦柳青家是小市民，家里穷。她却一意孤行，借着逆反心理故意与父母对着干。有了儿子后，产后抑郁症让她的心情一落千丈。秦柳青忙于事业，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孤立无助，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开始恨上了秦柳青，感觉他是个骗子，伪君子，大男子主义者。好在秦柳青给她挣回了不少钱，生活条件不断改善，让她一颗失落的心逐渐又找到了平衡和归宿，但火爆脾气却没有多少改变。

    高芳华走出楼道的大门，一道霞光洒在她的身上，米色的风衣在晨光里光彩夺目，熠熠生辉。路过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她，像在欣赏一幅天女下凡的美图。高芳华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加快脚步向停车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