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妥协
4妥协
十几分钟后，汽车停在了贞观路上的一家餐馆门口。三人刚下车，饭馆老板张世杰就已从餐厅里赶出来迎接。他是金志扬的老乡。
“哎呦，我的天哪！您三位怎么会凑到一起？今天是啥好日子，把您三位盼来了，快到里面坐，真是稀客啊！”张世杰满脸堆笑，细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一双丹凤眼笑的让男人都想多看两眼。他见到秦柳青和高芳华，眼前一亮，认识，虽然不熟，但都住在一个小区，经常照面。
三个人面面相觑，经过金志杨的隆重介绍，都不无感慨，世界很大，圈子很小，生活真的很奇妙！
金志扬和秦柳青跟着张世杰一前一后进了餐厅，高芳华却若有所思地站在饭馆门口。刚才见到张世杰的一刹那，让她感到了莫名的紧张。张世杰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惑，她像被电到了一样不知所措。她感觉脸有点儿发烧，心跳加速，几乎不能自持。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以前即使面对年轻时曾经追求她的秦柳青，她也从容不迫。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外貌控。高芳华拿出手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翻看着，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高姐，快进屋吧，菜都快上桌了！”张世杰推开大门，探出头来，大声地喊。
“哎！我来了……”高芳华答应一声，缓步走进了餐厅。
餐厅里人不多，十几张餐桌坐了一半客人。金志扬和秦柳青面对面坐着聊天，看见高芳华进门，立刻停止了交谈。
张世杰端了一盘泡菜放在了餐桌上，乐呵呵地说：“三位大忙人一起光临寒舍，让寒舍蓬荜生辉啊！这是我亲手腌制的酸菜，加了冰糖，酸甜可口，特别开胃，大家尝尝！”
张世杰给每人的餐盘里夹了一片酸泡菜。
金志扬一边品味，一边给张世杰强调三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同学关系。高芳华坐在金志扬旁边，时不时瞪一眼秦柳青，似乎怨气未消。
张世杰只是“呵呵“”地陪笑，忙前忙后，似乎很看重高芳华的脸色。他经过一番忙碌，很快把菜摆上桌，四盘特色凉菜：温拌肥肠，熏棒棒肉，鲜疏素拼，酸辣白菜。菜品摆在一起，五颜六色，看上去今人赏心悦目，特别吊人胃口。他把菜摆放好，又转身从吧台里取出一瓶二十年西凤酒准备打开。
金志扬见状，赶忙阻止道：“乡党，我下午开车，不能喝酒。”
张世杰笑了笑，轻轻推开金志扬的手说：“我的乡党，你不喝，总不能不让俺秦哥和高姐喝吧！我们可是住在一个小区的邻居。今天第一次坐在一起，如果不是你今天带他们来，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坐在一起吃饭。”
金志扬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扭过脸看了一眼高芳华，揶揄道：“你高姐恐怕也不能喝酒吧！”
高芳华把眼前的空酒杯递到张世杰手里说：“喝，有酒有肉，谁说我不喝！你们男人能喝，我们女人为啥就不能喝，今天我就和你们男人拼个酒，看谁能喝过谁？”
秦柳青看着金志扬，无奈地摇摇头。
金志扬瞪圆眼睛，诧异地看着高芳华，就像不认识她似的，审慎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惊喜。他扶了一下眼镜，慨叹道：“既然我们的班花想喝酒，我们三个老男人就成全你，我的车不开了，叫代驾，我就喜欢像芳华这样的女中豪杰。”
高芳华被金志扬一恭维，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张世杰，然后对金志扬说：“什么班花啊！都老黄历了，都成黄脸婆了，你净拿我取笑，小心我把你灌醉，让你生活不能自理。”
金志扬眼睛里顿时盈满了光，脸上堆满了笑纹，“没关系，你喝醉了有柳青照顾你，我喝醉了有俺老乡张世杰照顾我。如果都喝醉了，那就顺其自然，让生活来照顾我们吧！哈哈！”
高芳华说：“别说大话，最终谁醉，还说不定呢，赶紧倒酒！“
秦柳青和张世杰坐在一旁听金志扬和高芳华斗嘴，都只是傻笑，不好插话。秦柳青心里明白，金志扬为了缓和他和高芳华之间的矛盾，极尽调节之能事，可谓用心良苦。
张世杰给高芳华的酒杯斟满酒，递给她，然后依次给金志扬的酒杯里斟满酒。
秦柳青把座椅往金志杨身边拉近了一步，笑着问：“上学的时候，你可是文质彬彬的小白脸。我听说老同学发达了，我就想不通，你啥时候干上建筑行业了，老家拆迁那会儿，你还是拆迁办的工作人员。”
金志杨瞪圆了眼睛，往后闪了一下身，严肃地看着秦柳青说：“谁说我是小白脸，净瞎说，我自从干了建筑，脸从来都没有白过。”
高芳华插话说：“小白脸没错，如今变成小黑脸了，说明你越来越接地气了。”
金志杨解释道：“我这些年吃的苦你们可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在政府里工作的领导支持，我这会儿都不知道还在那里钻着呢，不像你俩，毕业后家里人给把工作都安排好了。”
秦柳青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金志杨，又掏出一根烟递给张世杰。金志杨接过烟看着高芳华说：“有女士在场，我们还是不抽了吧，免得高芳华一会儿提意见。”
秦柳青啪的一声给自己嘴里叼着的烟点上，瞥了一眼高芳华说：“烟酒不分家，今天既然喝酒，不让抽烟谁能受得了。”
高芳华愤愤地盯着秦柳青，眼睛里燃起怒火。“你应该学学金志杨，改改身上的臭毛病，今天就让金志杨给评评理。”
金志杨见状，打诨道：“你们夫妻两人狗皮袜子没反正，床头吵架，床尾和。只要高芳华能受得了，我啥也没看见。”
“你就会和稀泥，气死我了!”高芳华沉下脸，瞪了一眼金志杨。
“乡党，你给我斟满酒，你咋不喝呢？”金志扬看见张世杰撤掉自己跟前的酒杯，立刻提出质疑。
“我对酒精过敏，这个你是知道的。”张世杰说着给自己打开了一瓶冰峰汽水。
“那不行，志扬下午开车都喝酒，你不喝说不过去，再说了，到你的饭馆里吃饭，哪有老板不陪着朋友喝酒的，给倒上！”高芳华拿过酒瓶子要给张世杰斟酒。
张世杰赶紧伸手去夺酒瓶子。高芳华的手被张世杰一把抓住，挣扎了两下，最终停止在半空，一动不动。高芳华吃惊地盯着张世杰，张世杰的脸瞬间就红了，他赶紧松开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餐桌。
此刻，高芳华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
金志扬与高芳华并排坐着，并没有注意到高芳华的表情变化，他对张世杰开玩笑说：“看来世杰确实酒精过敏，这还没有喝酒呢，酒味已经把他的脸熏红了！”
“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喝。”秦柳青突然冒出一句，怯怯地看着高芳华。
高芳华瞪了秦柳青一眼，没吱声，昨晚的一幕让她心有余悸。她实在不喜欢再看到秦柳青喝醉的样子。
“柳青，昨天的事情已经翻篇了，我理解芳华的心情，这不能怪她。你呢，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不喝酒也不行。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很多事情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这个芳华心里应该很清楚，柳青以后呢，尽量少喝酒，能不喝就不要喝，难道只有喝酒了才能谈成业务？我看不是。芳华跟你闹，还不是心疼你，为这个家着想，万一你把身体喝坏了，她和孩子怎么办？我这么多年在商场上混，对酒的认识是酒是用来庆祝和助兴的，如果逢喝必醉，那就是你的问题了。”金志扬发自肺腑的一番高论让一旁的秦柳青连连点头。
高芳华嘴上不说，但从心里对金志扬充满感激，她举起酒杯看着金志杨说：“志扬，如果柳青能有你一半的认识，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我敬你一杯!”
金志杨见状，乐此不疲，赶紧举起酒杯。
“柳青哥，我也喝，你就不要推辞了，今天第一次来兄弟的餐厅做客，不喝酒是说不过去了，既然高姐都要畅饮，我们岂能袖手旁观？”张世杰对金志扬的话不明就里，拿起秦柳青面前的空酒杯把酒斟满。
“柳青，你还装啥？你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嘛，我今天就想看看你到底啥酒量。如果喝不过我，以后就不要再喝酒了，免得丢人现眼！”高芳华瞪着秦柳青，突然来了气。
张世杰到柜台拿了一包纸巾回来，放在桌角，他端起高芳华给她斟满酒的酒杯，面带微笑，红着脸说：“今天破个例，既然大家看得起我，我就陪大家喝几杯！欢迎大家！干杯！”
众人一起举杯，喝下了杯中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金志杨不知啥原因，很快就不胜酒力，趴在了桌子上。自称不能喝酒的张世杰，却依然端坐的桌前，脸颊绯红，一双丹凤眼更加迷人。
秦柳青似乎对酒没有啥反应，半斤白酒下肚，对于他来说，小菜一碟。今天有高芳华在场，他有所收敛，昨晚醉酒的一幕让他刻骨铭心。
高芳华似乎并没有尽兴，女人天生二两酒，平时不喝酒的她似乎对酒精没有感觉，喝起酒来就像喝白开水一样。不知道啥原因，她今天特别想喝酒。
“柳青，我们夫妻一场，我最讨厌喝醉酒的男人，你有本事今天就把我灌醉，如果没有这个本事，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提喝酒的事了。”高芳华鄙夷地看着沉默不语的秦柳青，露出不屑的神情。
“芳华，你说得好！”睡梦中的金志扬突然开口说话。“柳青把你追到手，凭的就是酒量，我不服，如果再回到二十年前，我绝对不会让他得手。不过这家伙艳福不浅，我喝不过他。”
金志扬似醉非醉，似醒非醒，酒后吐真言。
高芳华拍了拍金志扬的肩膀，扭身把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
金志扬不再说话，很快就鼾声大作。
“张老板，你看上去文质彬彬，怎么干起了饭馆生意？”高芳华在酒精的作用下，脸颊绯红，她举起酒杯敬张世杰。
“哎！一言难尽，今天喝酒高兴，不提这事。我们住在一个小区，以后来日方长，我的生意日后还要靠高姐和秦哥多多关照。”张世杰意味深长地看着高芳华，眼眶里似乎盈满了泪水。高芳华的话勾起了他心中的往事。他又不得不躲开高芳华火辣辣的目光，低下头。
秦柳青此时却异常清醒，他还沉浸在与高芳华离婚的纠结当中，心里盘算着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与高芳华重修旧好。
“老婆，是我不好，酒以后我尽量少喝，争取不醉，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说心里话，滴酒不沾是骗你，这杯酒我敬你，向你赔个不是，希望你能够原谅我！”秦柳青盯着高芳华，高芳华装聋作哑，表情漠然。
“咱们俩离婚的事情并没有完，明天依旧在民政局见。”高芳华似乎怒气未消，指着秦柳青说。
“你两口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要离婚了，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张世杰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感慨。
高芳华给自己的酒杯斟满酒，举起酒杯，她要与张世杰碰一杯。张世杰犹豫不决，劝她别喝了。
高芳华强装笑脸说：“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你们男人永远都不懂女人心！你不喝，我自己喝！”
高芳华说完，端起酒杯，自饮了一杯。她抓起酒瓶还要喝，被张世杰拦住。
“让她喝！”秦柳青从两人手中抢过酒瓶给高芳华斟满酒。
高芳华冷漠地看了一眼秦柳青，端起酒杯，一扬脖灌进了嘴里。
张世杰一把从高芳华手里夺过酒杯，极力劝阻说：“不能再这样喝了！再喝就醉了！”
张世杰说着站起身，把酒杯和酒瓶子都收了。
高芳华趴在桌子上，突然抽泣起来。张世杰见状，赶紧起身去吧台提了一壶茶水给俩人倒上，他拍了拍秦柳青的肩膀，长叹一声：“秦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理解。”
此刻，秦柳青异常清醒，他知道高芳华对他的不满并不在酒上，而是对生活的无望。
酒是个好东西，也是个坏东西。在失意的时候，对女人来说，它是忘忧水，对男人来说，它是催情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