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酒后的后果
22酒后的后果
高芳华下午下班后回到家里，见到醉得不省人事的秦柳青赶紧给高鑫打电话询问情况。高鑫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姐夫没和我在一起喝酒啊！”高鑫赶紧解释，生怕高芳华怪罪他。高芳华在电话里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只好去厨房倒了半杯醋给秦柳青灌下去。折腾到半夜，秦柳青酒醒了。
“你和谁喝酒了？”高芳华气哼哼地问。
“没和谁，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与心自酌不可以吗？”秦柳青醉眼醉语，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
“好好说话，别回避问题！”高芳华越看秦柳青，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实话你不信，我编瞎话你就信了？”秦柳青也不想多解释，也不能多解释，更是无法解释。
“老实交代，谁吧你灌成这样，你的酒量我了解，没人能喝过你！”高芳华不依不饶。
“我已经说过了，你怎么不相信啊！我自个儿把我灌醉了还不行 ？我其实也没喝多少，半斤酒都不到，我就醉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秦柳青剧烈地摇了几下头，似乎想把脑子里的烦心事都摇掉。
“为什么要喝酒？”高芳华坐在秦柳青对面，严肃地盯着他。
“心烦！曹操不是说了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个你比我清楚。”秦柳青故意狡辩。
“贫嘴！今天上午，高鑫找你干啥去了？”高芳华非要刨根问底。
“还能干啥，你猜都能猜到，二叔找我谈话，让我成全高鑫，继承奶奶的遗产。”秦柳青终于磨不过高芳华的死缠烂打，缴械投降。
“你同意了？”高芳华似乎并不惊讶，淡淡地问。
“没有，你知道，我对遗嘱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谁爱争谁争，
反正我不争。”秦柳青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摇摇头，看着高芳华。他心里清楚，这件事隐瞒下去没有用，高芳华迟早会知道，还不如及早摆明态度，免得引起高芳华的误会。
“二叔怎么变了，他一向忠厚。”高芳华不解地叹息道。
“他还不是为了高鑫，高鑫是他的命根子。”秦柳青反过来安慰高芳华，生怕她想不通。
“哎！都是些啥事嘛！那后来呢，你肯定得罪二叔了！”高芳华又开始担心起二叔。因为二叔毕竟是长辈，一向忠厚老实。
“我出门的时候，二叔黑着脸，一脸的不高兴。总之，我已经说过放弃继承权，你家的这些破事我再也不管了。现在姑姑、姑父、二叔、高鑫、包括咱爸妈对我都有意见，家里人几乎被我得罪了一大半，我的脑子真的是进水了！”秦柳青也跟着抱怨，他已经深陷泥潭，进退两难，欲罢不能。
“你现在才明白，清官难断家务事。家族遗产这趟浑水本来就不应该蹚。”高芳华闷闷不乐地看着秦柳青，为他打抱不平。
“来不及了，已经被卷入其中。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秦柳青征求高芳华的意见。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高芳华把两手一摊，愁眉苦脸地看着秦柳青，对于高家的事，她也无能为力。
“我如果不成全高鑫会怎样？“秦柳青坐起身，满脸愁容，不无忧虑地问。
“突然冒出来了个遗嘱，长辈们的意见分歧会更大，估计很难达成共识，现在真不好说会有怎样一个结果。如果高鑫执意要属于他的一半房产，那问题就复杂了！事已至此，不知道四叔会不会也来找你了解遗嘱的事情。”高芳华不无忧虑地问。
秦柳青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忧心忡忡地看着高芳华，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正好是周末，秦柳青和高芳华一觉睡到正午，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惊醒。高芳华迷迷瞪瞪地穿着睡衣透过猫眼往门外一瞧，顿时惊了一跳，真让她给说着了，四叔的女儿高芳昕正站在门外敲门。高芳华打开门把高芳昕让进客厅，然后蓬头垢面地冲进洗漱间。秦柳青打着哈欠，脸都没顾上洗，从卧室里出来不好意思地赶紧给高芳昕泡茶。
高芳昕三十多岁，长着一张娃娃脸，保养得很富态，一身小萝莉的打扮。她诧异于秦柳青和高芳华的懒觉能睡到日上三竿。
“芳昕，今天怎么没去上班？”秦柳青昏昏沉沉地给电磁壶里添加纯净水。
“姐夫，我真服你和大姐了，你真是快成了中年油腻男了！今天是礼拜天，你就希望我天天加班，累死我才好啊！”
“呵呵，姐夫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都过糊涂了！今天是周末，嗨！昏头了！”秦柳青自嘲，昨天他喝断片了。
“你姐夫就是个酒鬼，脑子都给喝坏了！”高芳华从洗漱间出来，拿着一瓶嫩肤水精华液不停地往脸上拍。
秦柳青见高芳华过来，不好意思地冲高芳昕笑了笑，转身进了洗漱间。
“芳昕，你找我有事啊！”高芳华坐在了秦柳青坐过的椅子上，腾开一只手掀开壶盖，看了看正在加热的纯净水。一缕水雾把她的脸瞬间包裹住。
“大姐，我不找你，我找我姐夫。”高芳昕平静地看着高芳华。
“奥，找你姐夫有事啊？”高芳华一脸懵，扭头冲洗漱间望了一眼。
“我问我姐夫个事，我是代表我爸妈来的。我爸病了，出门不方便，我妈在家照顾他，走不开。”高放心昕挺起腰杆，坐直身体，望了一眼洗漱间的方向。
“柳青，快点出来，芳昕找你有事！”高芳华扭头朝洗漱间喊了一嗓子。
“来了！”秦柳青应了一声从洗漱间出来，手没停下，在脸上涂抹着大宝美白霜。
“你姐夫皮肤黑，就爱抹美白霜，抹也白搭，还是黑，改变不了底色。”高芳华在她堂妹面前，总是爱说大实话。
高芳华说话间，起身把位子让给了秦柳青，又钻进了洗漱间。她的头发还没有疏通，需要慢慢梳理。秦柳青若有所思地面对着高芳昕坐下。水壶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秦柳青关掉了电源，开始给高芳昕沏茶。
“喝得惯普洱茶吗？”秦柳青低着头把烫好的茶杯放在高芳昕面前，然后打开茶饼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是他年初在云南丽江旅游时带回来的陈年普洱。
“姐夫，我喝啥都行，不挑。”高芳昕笑着回答。
秦柳青熟练地泡茶，脑子里却揣测着高芳昕登门的意图。
“今天来找你姐夫何事？”秦柳青抬起头看了一眼高芳昕。
“也没啥事，是我爸妈让我来的，还不是奶奶遗嘱的事情。”高芳昕举重若轻地回答，她的眼睛始终盯着浸泡着普洱茶的茶壶，茶色由浅变深。
“你说吧，你姐夫我是有问必答。”秦柳青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去应付一切与遗嘱有关的问题。
“我听我二哥高鑫说，他已改变主意，打算继承奶奶的房产，你不同意？”高芳昕不等秦柳青给她斟茶，她自己已经端起茶壶给自己的茶杯倒茶。她把装满茶水的茶杯端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眼，然后又把茶杯放在鼻子下深深地闻了闻，闭上眼睛，露出一副很陶醉的样子。
“喝一口，尝尝这茶味道咋样？”秦柳青接过茶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还挺香的，我喜欢喝普洱，光欣赏这琥珀色的茶汤就让人心旷神怡。”高芳昕说完看着秦柳青，等待秦柳青的答复。
“我不同意是因为遗嘱本身与我就没有多大关系，我只是奶奶的孙女婿，奶奶有这么多的嫡子嫡孙，我不合适继承。”秦柳青淡淡地回答。
“那你写一个声明转让给我行不？”高芳昕放下茶杯，直勾勾地盯着秦柳青，目光里充满期待。
“转让给你？”秦柳青刚喝了半口茶，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是这样，姐夫，我的意思是你不要也不能让给姑姑，她的儿子不姓高。我听高鑫说他想要，你没同意，所以你转给我得了，我给你一笔钱，这样你也不吃亏，这房子我不会让高鑫卖，奶奶的魂灵回来了也有个地方住。”
秦柳青听懂了高芳昕的话，她想让他把继承权转让给她。这不成了做交易了嘛！秦柳青把喝了半口的茶水咽下肚子，心里顿时开始嘀咕。一股苦涩的味道盘旋在唇齿之间。
高芳昕举着透明的茶杯不停地摇晃，她把茶水当红酒品了。她品出的茶味肯定有所不同。
“芳昕，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与钱无关。我如果继承了高家的房产，高家人嘴上不说啥，心里一定都会在背后议论我，我在高家以后还怎么待。这样对九泉之下的奶奶恐有不敬。我现在只能选择放弃，然后交由高家的长辈们商议出一个结果。高鑫与你的想法不一样，他确实想要这份遗产，而你则是不想让姑姑来继承这份遗产。你和他虽然出发点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你让我很为难。”秦柳青诚恳而耐心地给高芳昕解释，希望得到她的理解，因为他心里明白，高芳昕今天能找上门，也是代表了四叔和四婶的意见。
高芳昕听了秦柳青的话，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喝茶了。秦柳青的话说得很明白，不能转让给任何人，要么放弃，要么让高家的长辈们来定夺。高芳华尴尬地看着高芳昕，有些不好意思，这一不留神又把四叔一家给得罪了。高芳华理解秦柳青的做法，对于高家的遗产，作为外孙女的她压根就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奶奶生前的话对她影响很大，“女儿的吃穿，儿子的江山。”她很推崇这句话。是自己的，别人也拿不去，不是自己的，拿了也白搭。她作为生活在新社会的中年人，传统思想根深蒂固。
高芳昕盯着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变成了猩红色，内心无比惆怅，她婉言谢绝了高芳华的午饭邀请，悻悻地回家复命去了。
送走了高芳昕，高芳华的情绪异常低落，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四叔从小对她疼爱有加。现在因为奶奶遗产的事无意得罪了四叔，她的心里不免难过。
秦柳青起身走到高芳华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想了，四叔以后一定会理解你的，你不必太自责。”
“我不是难过，而是觉得遗憾。四叔和二叔从小对我都很好，我心里永远铭记，但奶奶遗产继承这件事情真的很特别。不论是二叔，还是四叔，也不论是高鑫，还是芳昕，都是我的至亲，得罪谁，让我的心里都不好受。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和要求，却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望，这是我感到最遗憾的地方。我没想到我们放弃遗嘱继承竟也这么难。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奶奶立遗嘱的时候没有一个子女在身边，为什么奶奶要特别强调遗产留给替她穿寿衣的人。奶奶有五个子女，临终时却没有一个值得她老人家信赖和托付，这个谜团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高芳华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惆怅万分。
秦柳青走到高芳华身旁，搂住她的肩膀，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高芳华的心结何尝不是他的心结，奶奶去世后的大半年里，高家人为了遗产，勾心斗角、你争我夺，虽然还没有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但表现出的冷漠和自私在他眼里实在是难以接受。兄弟姊妹之间平日里积攒起来的亲情在利益面前竟然如此脆弱，不堪一击。而这一切又何止高家人如此，他自己和姐姐秦柳红之间不也面临着相似的情形。他心里想着，忍不住苦笑。
就在这时，高芳华的手机响起。秦柳青转身从茶几上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来电号码。
“是你弟弟高勇的电话，你接吗？”秦柳青问高芳华。
“你替我接吧，高勇该不是也为遗嘱的事吧！”高芳华有气无力地叹息。
“姐夫，爸妈让你和我姐赶紧回家一趟，有事商量。”高勇像下命令一样，语气坚决，言语急促。
秦柳青捂住话筒，在征求了高芳华的意见后，答应很快就回家。“唉！估计回家后还得面对遗嘱的问题。”高芳华叹了一口气。
“看在我爸病魔缠身的份上还是回吧，不然躲是躲不过去的。”高芳华转身进了卧室去换衣服。她对父母的话言听计从。尽管父母的心里只有高勇，没有她这个女儿。
“不管怎样都得面对，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高芳华换好出门的衣服从卧室出来，竟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自嘲道。
俩人顾不上吃午饭，立刻下楼往父母家赶去。一进门，只见二叔、三叔、四叔、姑姑、姑父都在座。屋内烟雾缭绕，气氛有些沉闷。俩人与长辈们依次打过招呼，除了三叔热情回应，其余人都冷若冰霜。高勇搬了两个小凳子让俩人坐下，自己站立一旁。俩人刚坐定，姑姑就开腔了。
“今天，我们高家的长辈们开个家庭会议，晚辈芳华、高勇和柳青列席。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还是商议妈妈遗嘱的事情。大哥还是你来说吧！”
姑姑看着岳父，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岳父神情严肃，国字脸略显灰暗，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说两句，我最近身体一直欠佳，住了一段时间医院，刚出院。家族里出了一些事，主要是咱妈去世后遗嘱的事。我作为长子，觉得对不起去世的妈，我在这里向弟弟妹妹们做个检讨。我这里有一封妈的遗书，是柳青和芳华在妈的屋里发现的，我已经找相关人员核实过了，确有其事。但遗嘱的合法性经过律师的确认存在质疑，原因有以下几点，我给大家念念律师的认定书。”
岳父清了清嗓子，语气沉重地念道：“按照我国继承法的相关规定，采用代书遗嘱的方式订立遗嘱，两位见证人都必须全程参与订立遗嘱的过程，确保遗嘱内容是立遗嘱人的真实意思。我们根据遗嘱人的亲属要求在认定遗嘱时，对见证人进行了询问，发现有一位见证人没有参与订立代书遗嘱的全过程，无法清楚地表述订立代书遗嘱的经过、遗嘱的具体内容等，因此很难认定代书遗嘱的效力，因此并不适合作为见证人。”
岳父抬起头，扫视了在座的每一个人，提高了说话的语气：“这份认定书是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妈的遗嘱在法律上属于无效遗嘱。”
岳父话音未落，大家一片哗然，姑姑和姑父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二叔和四叔怅然若失，都默不作声。三叔表情淡然，遗嘱有效无效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岳母和高勇似乎早已知道这样一个结果，表情和三叔一样。高芳华表情木然。秦柳青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反倒是平静如水，他除了惊讶，心里倒是增添了几分坦然和欣慰。遗嘱的事情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想想这个过程都让人感到滑稽。他深情地看了一眼高芳华，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纹，如释重负。他实在承受不起遗嘱引起的任何风波。遗嘱见证人黄老太太，八十多岁的人了，确实老眼昏花，五年前的事情让她回忆起来实在是难为她了。遗嘱见证人黄老太太的神智是否清晰与糊涂都已经不再重要。
岳父等待了几分钟，看到大家都安静下来后又开口道：“既然遗嘱无效，那么我们还是按照既定的办法来办，房子依旧归桂枝所有，因为她是出了钱的。”
岳父说完话，停顿了数秒钟，他在等待大家的反应。二叔和四叔都不屑一顾地摇摇头。除了姑姑和姑父面露喜色，其余人均面无表情。
“妈给我们还留了一笔不小的财富，一百多万的保险存款，桂枝一直交由二弟保存，今天我们就把它分了，兄弟姊妹按照各家各户平均分配。”岳父说完，突然站了起来，脸上漾起轻松愉快的神情。他终于扬眉吐气地做了一回大哥，因为他不做大哥已经很久了。
家庭会议在沉闷的气氛中很快就结束了，对于秦柳青来说，生活又恢复到了从前。他和高芳华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