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民穷财尽,恶贯满盈
蔓蔓速度极快,半天脚程,明月便已到了城外。
“月月……”
玉玉缓缓开口,被眼前的境况吓得噤了声。
又是一年冬,刺骨的寒风将整个首城侵占,吹刮过人群,刮去百姓的血肉,只剩些皮包骨。
这是,饥荒。
明月吞下菩提给的隐息丹,变换相貌,徐徐向城中走去。
在外人看来,明月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子罢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绪清帝也找不出她。
有瘦骨嶙峋的人持着两个铁铲走在道上,他的双腿,已经被啃食殆尽,而他,也正在死亡的边缘。城内所有的米店都被一抢而空,或是被一夜间摧毁。
有不怀好意人大喊着,此次饥荒乃是天罚,纯良积善之人的鲜肉乃是救命神药,若能献祭这些人,天罚便能停止。
他们煽风点火着,三言两语便结束了富家儿女家的性命。日日行善施粥的娇惯小姐被疯狂的魔鬼们啃食殆尽。
与之前涕泗横流、磕头感谢的模样,大相径庭。
满地白骨森森,宛如人间炼狱。
一疯了的妇人抱着襁褓中冰冷的婴儿,在巷中疯狂逃窜着,可还是被拉走,身影消失在巷角中。
世道浇漓,易子相食。
民穷财尽,恶贯满盈。
人心不古,募化无途。
“绪清帝,真是好手段。”明月冷声道。
玉玉见明月没有动作,开口询问:“月月,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等。”
等血祭。
以明月如今的实力,直接找上门去只会是找死。
“月月,我直接挑了那绪清帝就行了,用不着这么麻烦!”
蔓蔓劝说道。
“蔓蔓,绪清帝狡兔三窟,如今我们找不出他的藏身之所不说,”明月语重心长道:“对于他的实力、他的手段也是知之甚少,切忌打草惊蛇!”
“你现如今的实力应该不到破骨期吧?”
蔓蔓撇了撇嘴角,蔫蔫道:“按人类的算法,应只有通性五重。”
明月点点头,心中自有盘算。她早猜到蔓蔓实力不弱,对付皇后和祝云天还有余力,但如果真要独自对付绪清帝,蔓蔓只怕会有危险。
更别说还有成千上万的血魂者。
明月忽地噤声,切断了与蔓蔓的精神交流。蔓蔓旋即心领神会,尽职尽责地扮演起了一条腰带。
形单影只的少女畏畏缩缩地在街上游荡着,像是无家可归、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窃窃私语响起,伴随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投来。
“姑娘,你是哪家的?”步子颤颤巍巍的老妪徐徐走向明月,一脸关心地问道。
“婆婆,我家人想将我卖给杀猪的……”明月斟酌半天,终是没忍住开了口,像是逞强许久的少女碰见得之不易的温暖,立马卸下坚强的伪装,泪眼盈盈,“我害怕……我在缸里躲了好几日,现如今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
老妪眼看明月的样子,衣衫虽然整齐,却染上不少灰尘,脸上也是灰一块黑一块的,自是相信明月的说辞。
“不哭不哭嗷!”老妪拿衣袖轻轻拂去明月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珠,柔声道,“婆婆带你去我家吃饭好不好?婆婆家里人多,温馨又闹腾,绝不会让你感觉孤单的。”
“好。”明月乖乖答道,脸上尽是对老妪的信任与感激。
“你如今还没有嫁人吧?”
“没。”
一老一少,向着大街的尽头走去,消失在拐角下,了无踪迹。
“又被那温老妪哄走了!”面黄肌瘦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铁锤,勃然大怒。
“好不容易遇见个年轻女子,又被那老婆子抢了先!”
“行了,你吃的那些小姐公主们还少了?”
男人露出摄人的下三百,一双三角眼里满是怨恨,“我都饿多少天了!那老太婆一天天带走不知多少个落魄女子。”
“嘘!”
“你不想活命啦!你可知那老婆子身后之人是谁?”
“巫算子!”
“若不是他起了个吃人的头,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也不知那些女子有什么好骗的,要杀要吃直接绑走不就完事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费那事!”
“……”
明月安安分分地跟着温老妪走进她家的小院,确如她所说,热闹又温馨。
低头只见鸭鹅嬉水,抬头只见繁星点点,时不时还有炒菜的油烟味与烧焦的肉香味传入明月鼻中。昏黄的烛火笼罩整个小院,添上一层温暖的面纱。
“又有新来的姐妹!”
“大家快出来看!”
有女子惊喜的呼喊声传出,窗户后忽地涌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小脑袋。
“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哪家的?”
“我叫悦儿,现在已经没有家了。”明月怯生生地答道。
“没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眼前的女子约莫二十岁,喜笑颜开道,“温婆婆可好了,这里的姐妹都可好了,以后我们就在这生活,再也不用受折磨了!”
随即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般,抿了抿嘴唇道:“我叫陈舞鼓,是首城陈家的小女儿。”
“我大姐二姐都被那群丧心病狂、以怨报德的疯子给吃了!”
“我逃出来,是温婆婆将我救下。”
想她陈家,一直行善施粥,从不仗势欺人,首城百姓何人不道她家一声好?就连首城大乱时也没牵连到她家,如今竟是被陈家救济过的那群人给坑害了!
陈舞鼓越想越悲愤,一双握住明月的手越捏越紧。
“舞鼓姐,你别心伤了。如今我们都是你的姐姐妹妹!”一旁的少女们纷纷点头,宽慰道。
她们的经历,如此相似,幸好上天让她们相遇,抱团取暖。
“悦儿妹妹,来。”陈舞鼓收起眼泪,拉起明月便朝房中走去,“这最靠近墙角的床铺就是你的了。”
“你还小,肯定是害怕的。睡觉时倚着墙角,必定是会安心许多。”
“我们这些人啊,刚进来都是睡墙角的床铺!”
“对呀对呀!墙角的床铺又柔软又安心,若不是舞鼓姐让我搬走,我才不搬呢!”
“好啊谭依,你想独吞是不是!”
“哈哈哈哈!”谭依被少女们包围着,被挠得痒得受不了,“好姐姐!妹妹我再不敢了!”
此时,温婆婆走了进来,少女们不仅没收声,反而越发的肆意。
“温婆婆,谭依说要霸占你的床呢!今日罚她做宵夜给我们吃!”陈舞鼓挽起温婆婆的手臂,倚在她肩头说道。
“您害怕我们出事,向来都是独自出门办事。今日肯定累坏了吧?舞鼓给您捶捶肩捏捏腿!”
说罢,陈舞鼓将明月交给其他姐妹安置,搀着温婆婆出门了。
少女小脸上尽是孺慕之情,言语中全是对温婆婆的恭敬与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