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考校结束
魏平渊脑海里一阵翻腾。
二气溯源？化灵？
何妨一试！
他不再去捡木剑，双眼圆睁，死死盯着飞剑破开的空气波纹，心中想着，万事万物阴阳有道，成了奇妙玄玄的平衡方可成物，那若是破了平衡呢？
魏平渊鼓动阴阳二气充斥全身，双手一举，调动仅有的神念，强行引着阴阳二气出体。
他顿时觉得一阵头疼欲裂，几欲呕吐昏厥，周身阴阳二气抽空，浑身乏力酸软……
叶蓁却是一惊，平渊哥哥为什么不躲？
当即收回灵力，想引剑回还，但飞剑自有其势，已来不及收回了！
眼看便要刺在魏平渊身上！
叶蓁灵识极快，“我又要去道歉了……”
殊不知，下一秒！
自己的飞剑却突然失了联系！灵识如同突然空白了一块！
“我飞剑呢？”
叶蓁仔细看去，魏平渊微微侧身一躲，自己的飞剑已是无力得向下落去。
竟然失控了？
叶蓁歪着头，目光绕过魏平渊，眼看着自己的剑被一个欣喜的学生随手接住了。
“嗯？”叶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我的飞剑怎么……？”
就像是突然不会御剑了一样，眼睛虽能看到，但灵识之内失去了飞剑踪迹。
“不对啊……我飞剑怎么会突然消失？”
叶蓁仍是怔在原地。
“难道是我御剑不纯熟……对！自己刚入挥元境，御剑太消耗灵力和灵识了，这才没控制住。”
叶蓁全力调动灵识去引自己那柄失控的木剑。
台下人太多了！
还有不少授课真人和阁中的修行弟子，他们各自发出的灵力波动驳杂，影响着叶蓁的灵识探入。
叶蓁刚入挥元境，灵识还弱，一时竟探不到自己飞下台去的木剑。
“是被谁捡走了？”叶蓁焦急暗道。
魏平渊看着叶蓁呆在原地，哪会放弃这机会！
他感受到了明鹭玉佩发出热量，稍稍清醒，咬牙忍着剧烈头痛，一把抓起木剑，挤出全身最后的体力，奔跑着朝叶蓁全力劈砍而去。
叶蓁突然灵识一动，只觉得人满为患的校场突然安静了，又一转头，看到了魏平渊。
他看到平渊哥哥咬着牙，面目狰狞，简直丑极了，正举着如同手臂一样粗的木剑到了自己面前。
“什么？”叶蓁愣了，“平渊哥哥怎么到我面前了……他这个表情没有平常那么帅了啊……”
魏平渊全身肌肉颤动，喉咙不自觉喊出了声。
“啊啊啊啊！”
叶蓁只觉得自己的平渊哥哥破了声地喊叫，好像一只破锣。
魏平渊却顾不上任何思维了。
一剑猛地朝着叶蓁头顶劈去！
…………………………
疼！
头疼！
浑身疼！
魏平渊只感觉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袭来，除了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一阵清凉突然出现。
“舒服多了……”
魏平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
他缓缓睁开眼睛，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五次昏过去了？”
“这是哪？”
怎么是竹子，五舍没养竹子啊……
他挣扎着起身，浑身一阵剧烈的酸痛，头颅内仿佛有一千根针在扎。
“咚”！
魏平渊从床上摔了下来。
他艰难地“啊”了一声，仍是趴在地上，勉强睁眼看了看附近。
这么多竹子，怎么这么眼熟？
魏平渊耳朵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嘎吱”，那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响起走近，阴影笼罩住了魏平渊。
魏平渊趴在地上，睁开眼抬头望去。
嗯，一双鞋子……子诚？不，应是飞彤……
她怎么在五舍？
魏平渊正缓慢地思索着，一双凉凉的软软的手抱住了他，一下将他抱起，魏平渊抬起眼皮看去。
“师姐！”
抱着魏平渊的正是自己那个从不说话的师姐陆芝，正在眨着眼睛看着魏平渊。
一双满含冰霜的细长狐媚儿眼，没带任何感情，却是魏平渊最熟悉的样子。
他又想说话，但是脑中针扎的感觉顿时又起，刺得他只能“嗯”了一声，闭上双目苦苦忍受。
陆芝将魏平渊放回竹床上，掏出一个葫芦和一个小药瓶，喂了魏平渊吃下一粒药丸。
冰凉的手拂过魏平渊的嘴唇，一颗药丸刚进入嘴里就化为药液窜进喉咙。
魏平渊感觉头疼有所舒缓，马上睁开眼看去。
太好了，师姐还没走。
“师姐……”魏平渊开口。
陆芝眨了一下眼睛，冷着脸看着魏平渊。
“你比一年前漂亮了……”
陆芝听到魏平渊醒来，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不禁轻轻笑了出来。
魏平渊看得傻了，连头疼也没感觉到。
仿佛厚已三尺冰霜瞬间融化，春季的溪水“哗哗”流动，一片初生的柳叶被鸟儿啄下飘入小溪，那最美的景色亦是差着陆芝万分。
陆芝看师弟仿佛痴傻了一般，渐渐收了笑容，站起身来准备出门。
“师姐！”
陆芝回身看着师弟。
魏平渊吞吞吐吐，“师……师傅呢？”
陆芝竖起白玉一般的指头，指向一个方向。
魏平渊挣扎着起身，
“须向师傅请安……”
陆芝看他身形摇晃，眼看着又要摔倒，便去扶他，又对他摇了摇头。
“那怎么行……我要感谢师傅，给了我二气溯……”
魏平渊突然愣住了。
二气溯源，化灵……
比武！
我的比武怎么样了？
魏平渊慌忙问道，“师姐，比武结束了？我赢了吗？”
陆芝眨着眼睛看着魏平渊。
魏平渊看着陆芝面若冰霜，但他知道，师姐不知道这件事。
“不成……”魏平渊继续挣扎着站起，“我要回授道阁！”
陆芝看魏平渊说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话，只是平静地扶着魏平渊挣扎站起。
正是二人一步一挪地走着，门口却突然多出一道人影。
魏平渊抬头一看，竟是明和！
他精神一振，对师傅行礼道，“平渊见过师傅！”
明和冷着脸，没有回答，只是说道，“芝儿，你去忙吧。”
陆芝看了看师傅，又扶着魏平渊坐在床上，自己出门去了。
魏平渊不解，但他挺直了腰，依然说道，“多谢师傅，传我……”
“你睡了一个月，授道阁的考校早已结束了。”明和打断了魏平渊的话。
魏平渊一懵，睡了一个月？
他旋即哑着嗓子问道，“我赢过叶蓁了吗？”
明和又没有回答，只是走到魏平渊面前，继续说道，“你神识和体内阴阳二气消耗过度，已经伤及了本源，我费尽灵力与丹药，也只能救下你的性命。”
魏平渊苦涩道，“多谢师傅……”
明和又道，“从今往后，你没办法再修炼了。”
魏平渊仿佛被雷劈中一般，猛地抬起头，满眼的不可置信，只是看着明和，期盼这个说法是假的。
明和面色不改，浑身缠着烟气继续说道。
“神识受损，再也感受不到阴阳二气，体内五脏衰竭，只能静静等死！你今天的样子，便是你以后一生的样子，站不能行，握而不紧，一生都无法报仇了。”
魏平渊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闭目调动神识，阴阳二气也感受不到，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头痛。
他瞬间仿佛瘫了一般，身体佝偻下去，确实没阴阳二气了！
泪水突然如潮水般猛地流了出来，瞬间便湿润了他的脸庞。
他“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就像一只虾一样蜷缩着身体，小声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道“呃……啊……”的声音。
他哭泣着、痛苦着，仿佛炼狱中进了油锅的恶鬼，身体开始因为绝望、愤怒和痛苦而颤抖着。
明和面无表情地看着弟子痛苦成这样，正想开口，魏平渊却擦起了眼泪，挣扎着起来，给明和磕了三个头。
魏平渊又用手撑着竹床，仿佛耗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慢慢挣扎着走向竹门。
明和问道，“你去哪？”
魏平渊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授道阁，天运宗。”
“去授道阁干什么？”
“和朋友告别。”
“去天运宗干什么？”
“报仇！”
明和脸色一僵，“你这副样子，走都走不了，筷子都拿不动，拿什么向修行者报仇？”
“不知道！但就算是爬，我也要爬过去，用牙咬，也要咬死他们！”
明和看着仅有十三四岁的弟子背影，竟说出了这些话。
他的思绪回到了几天之前，授道阁的景澜送来了一份试卷……
明和看魏平渊还在向外走，出声道：“等等。”
魏平渊脚步没停。
明和继续说道，“平渊！若想报仇，你便记住！”
魏平渊转身看着明和。
明和看着弟子的容貌没什么变化，只是消瘦了许多，当初那个上宁公子哥早就消失了。
应是在戒心洞中日日苦修所致吧……明和心念如电闪。
“师傅，我应记住什么？”魏平渊急切道。
“记住现在的感觉！”
魏平渊不解。
“现在你绝望、无力，却又满腔怒火，但用牙可咬不死修行者！”
明和目光犹如利剑一般。
“想杀上天运宗，但你连天运宗在哪都不知道。”
“记住这个感觉！”
明和大声地严厉训斥道，“为了区区一次授道阁的学生比武，你把自己毁了！”
魏平渊的泪水又一次流出，崩溃了似的瘫倒在地上。
明和挥手带动一道灵力，托着魏平渊回到了床上，在床上放下了一瓶药，与陆芝那瓶不同。
“吃一粒。”明和说道。
魏平渊伸出了手，颤抖着慢慢去拿那药瓶，却拔不开塞子。
明和看着弟子，叹了口气，伸手拿走瓶子，“张嘴。”
魏平渊一愣，张开了嘴。
明和运灵将一枚药丸送入魏平渊嘴里。
魏平渊药丸下肚，感觉身周清凉了些，脑子也没刚才那么晕了。
明和又将那瓶子放下。
“每日一粒，再躺一年！”
说罢便拂袖离去了。
魏平渊呆呆看着明和的背影，不知师傅是什么意思，默默的思考着。
不一会儿，陆芝回头望着明和竹屋的方向，轻轻走了进来。
陆芝看着魏平渊脸上满是泪痕，用自己的道袍袖子替魏平渊擦了干净，又为他整理了一下头发。
魏平渊低着头，慢慢哽咽道，“谢谢师姐。”
陆芝拿出竹牌，写了几笔，亮给魏平渊。
魏平渊却万念俱灰地低着头，没察觉到陆芝的牌子。
陆芝在他面前晃了晃，见魏平渊还没注意到，便把竹牌往下放，送到了魏平渊眼前。
“师……傅……骗……你……”
魏平渊缓缓读了出来，声音陡然一颤，“师傅骗我？”
他迅速抬起头来，激动地看着陆芝的脸，“师傅在骗我？”
陆芝点点头，又抹去字迹，重新写下。
“你……能……修……炼。”
魏平渊突然激动起来，“真的吗师姐？师傅刚才真的只是骗我？”
陆芝点点头。
魏平渊一下哭了出来，“真……真的吗？师姐……师姐你别骗我……我还要为爹娘报仇！你别骗我……”
魏平渊又是哭得撕心裂肺，不断喊着“你别骗我”，任谁看了心都要不忍。
她写下“师傅气你”，给魏平渊看了又擦掉，写上“意气用事”。
“师傅因我意气用事而生气？”
魏平渊泪眼模糊，连字都看不真切，他想擦去眼泪，但是手臂疼痛，根本抬不起来。
陆芝又用道袍袖子，去为魏平渊擦了眼泪。
师姐仍是冷着脸点点头，写下几个字。
“不爱惜自”
“己身体”
魏平渊彻底愣住了。
陆芝又举起了牌子。
“比武认输”
……
“就不受伤”
……
“师傅担心”
……
“你再这样”
……
“所以才会”
……
“长你记性”
……
魏平渊再次愣住了。
陆芝不再举牌子，眨了眨眼，看着师弟目光呆滞，不动了，也不说话了。
伸出白玉雕琢打磨的手在魏平渊面前晃了晃……
魏平渊面上突然两道眼泪涌出，浑身轻松地倒在了竹床上。
又用尽浑身力气，大声喊得嗓子都破了：
“谢谢师傅！！！”
常伯瑜在小竹屋留下的禁制已然一年，现在已经失效了，魏平渊的声音在太衍峰上传荡开来……
明和坐在竹屋中，剑经放在一旁，手中拿着一张与太衍峰格格不入的试卷正是看着。
他听了那声音，苦笑一声，终究是自己这个师傅教的不好，哪里当得住徒弟这一声“谢谢”呢。
明和又想起当年重华观中自己师父的身影，默默一叹。
清风再度吹过太衍峰，竹叶在阳光和煦的抚摸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好似挂在竹屋后的风铃。
今天，对于峰中的猿猴麋鹿来说，本就是普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