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阴阳冲脉

    魏平渊随陆芝走进小竹屋，仍然是早间那般样子，只不过床褥已经整理过了。

    他蓦地脸红起来，自己早上出门匆忙，忘记将床褥收拾好了，实在是太失礼了。

    陆芝示意魏平渊站好，自己则举起手掌，抵在魏平渊后心。

    魏平渊只感觉一阵清凉之气从后背传来，身上去了不少焦躁之气，周身一阵舒爽。

    半刻之后，陆芝喘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也收回了手掌，魏平渊转头看去，陆芝已是额头冒汗。

    他已经读过《太衍研习录》，阴阳二气不同于灵力，如果修士体内灵力耗尽，顶多是手脚发软罢了，但若是阴阳二气耗尽，那必是死路一条，即便消耗过度也会使肉身受损。

    魏平渊想起明和提到的“度阴气”，看着陆芝模样不禁心中焦急，他是万万不想陆芝因自己的事而受伤。

    魏平渊焦急道：

    “师姐，你怎么样了！”

    陆芝本来就白皙的面容此刻更显苍白，她只是挥挥手示意没事，走到蒲团上坐下运功。

    实际上，陆芝年幼学道，天资奇高，不仅身具灵根，而且于阴阳道法上进境之快连明和都惊讶，年纪轻轻便达到御气离体的境界。

    若不是因为陆芝身怀“阴绝脉”，一生都必须修行阴阳道法才能活命，明和是真想让陆芝转投入天元峰专心修炼灵力。

    即便如此，明和也在闲暇时教过陆芝几手入门级的术法和剑诀，陆芝也如同海绵一般将明和所教尽数学会，明和正是准备将自己一生最骄傲的剑法传授给陆芝。

    不同于陆芝，魏平渊就不得明和青睐，没有灵根、苦大仇深的呆头鹅……

    若不是心性颇合明和脾气，明和压根就不想费那个力气教他，也不会把“欲明阴阳、必达先天”的新路子让魏平渊尝试。

    魏呆头看着师姐打坐，呼吸逐渐平稳，惭愧之下不敢多作打扰，只是心里愈发坚定要认真修炼，便悄悄推门出去。

    魏平渊回到房中，想起陆芝方才的样子，决定尝试阴阳观想。

    他盘腿坐下，打开《太衍研习录》，将书页翻到感受阴阳二气的观想之法。

    观想之法分为阴、阳两部分，魏平渊想了想之前书中的内容，自己是阳绝脉，观想阴阳二气应是没什么不同。

    但引天地阴阳入体，就不可再引阳气入体了，这么一来倒是只需运使《太衍研习录》中的阴卷功法即可。

    这部分倒是真让魏平渊想对了，阴阳二气虽然同时存在，但引动之法却不一样，正常修士修行阴阳道法必须同时运使两种功法才能同时引动二气，致使普通阴阳修士的修行速度也因此降低。

    而且，阴阳修士在消耗阴阳二气使出阴阳道法时消耗二气之后也必须根据消耗程度的不同运使不同功法恢复。

    不得不说，阴绝脉和阳绝脉对于凡俗来说，是天降的噩梦，是不可懂、不可解的绝症，但对于修行者来说，确实天赐的福音，修行难度减半不说，因为其中一气过剩，对于阴阳也有过人的灵敏。

    魏平渊仔细阅读背诵着，将几幅运功经脉的图示牢牢记着。

    将这一部分背个滚瓜烂熟后，他细细体味着观想之法，回想刚才陆芝向他体内度入阴气的感觉，感受起自己往日忽视的体内灼热阳气。

    “必须先观想到体内阴阳之气，用体内之气引动天地阴阳……”

    魏平渊思维逐渐放空，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捕捉身周和体内的在阴阳二气上……

    明和竹屋内。

    明和道人手中把玩着一个不明材质的小瓶子，灵识一动，喃喃自语。

    “这蠢小子身周有阴阳二气开始缓缓流动……他筋骨材赋虽然平凡，但或许还真有些内秀……”

    魏平渊自然听不到明和言语，他此刻全部心神都已系在身周体内，进入了入定状态，各处经脉大穴都已张开，体内充盈的阴阳二气开始在经脉中流动，被魏平渊敏锐地捕捉到。

    也多亏了陆芝度入到魏平渊体内的阴气，达到平衡状态的阴阳前所未有的活跃与和谐，

    冥冥之中，体内的阴阳二气逐渐清晰起来，二气彼此纠缠融合，但气息和感觉却泾渭分明。

    “有了！”魏平渊一喜。

    这一刻的分神，阴阳二气马上开始模糊起来，魏平渊立马收住心神继续观想。

    魏平渊体内二气流淌不息，魏平渊再次清晰感受到二气后，几次捕捉之后，魏平渊慢慢摸到窍门。

    回想着《太衍研习录》的法门，尝试调动体内阴阳二气流转至书中图示的运功经脉。

    魏平渊从未学过经脉之学，只是根据图示经脉所在的大概位置慢慢探索。

    阴阳二气不同于灵力，灵力玄之又玄，没有灵根，感受不到灵力就是真的感受不到，就更不用提调动灵力流过经脉，引动天地间的灵力运功了。

    但阴阳二气是天地的本源，万物都是由阴阳二气构成，人对阴阳二气有天生的亲近，这也是所有人都能修行阴阳道法的原因。

    引动阴阳二气流过经脉，不同于它自然流动，每次引动二气经过一处错误的经脉，仿佛血液倒流一般，魏平渊便会产生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疼！”

    魏平渊咬紧了牙，心神一阵动摇，气感逐渐模糊。

    “太疼了……我不行了……”

    魏平渊哪里受过这等疼痛，顿时意念涣散。

    他想到自己爹娘往日的笑容，又转念想到上宁城魏府中地上殷殷鲜血。

    “爹娘当时一定比我更疼，我不能放弃！我一定要坚持下去！爹，娘，请你们保佑平渊！陆芝师姐可以，我也一定可以！”

    魏平渊牙关一咬，想到那些鲜血，心中一股暴戾之气泛起，不成功，便成仁！

    魏平渊忍住剧痛，不断调动阴阳二气左冲右闯，疼痛感如潮水般袭来，各处经脉的撕裂之感直袭灵台。

    明和虽然是剑修，但做太衍首座这么多年，闲暇之中，自然也研究过阴阳道法，他用灵识暗暗观察着，自然探到魏平渊的状态，不禁大惊。

    “这蠢小子！不要命了吗？”

    人体内经脉何其之多，随意调气冲脉这种事，即便是当初草创功法的先人也不敢如此行事，大大小小的身周经脉，若想仅凭一口血气之勇冲脉来找到运功路子，跟自杀一点区别都没有。

    明和立刻鼓动灵力飞身而出，几乎瞬间便进入魏平渊竹屋，一指点在魏平渊额头，为他护住灵台和心脉，大喝一声，“停！”

    魏平渊全部心神都在引动阴阳之气，突然听到一声“停”字，他心中想道：“《无妄经》中曾言，执念之下必生心障魔碍，若是遂了心魔意愿，此生不可精进，我在父母坟前早就立下誓言，定要为他们报仇，杀尽天运宗恶徒，此刻怎能因为心魔放弃！”

    当下暴戾之气更甚，无视那声音，只是咬紧牙关，不再去听外界声音，只是心神合一，继续调动阴阳二气冲脉。

    明和看这蠢小子不仅没停，反而调动着阴阳二气躁动更甚，心中想着，这小子还来劲了！

    明和看魏平渊不愿停下，生怕这小子真的冲出个好歹，他不敢耽搁，当即说道。

    “摒除杂念，灵台清明！”

    明和一边护住魏平渊经脉，一边运起阴阳功法，骈起两指点在魏平渊身周经脉，不断将自身阴阳二气点入运功路径。

    明和点入魏平渊几条经脉内的阴阳二气凝而不散，恰是为魏平渊点明了运功路径。

    魏平渊全副心思都在自身经脉上，自然敏感捕捉到几处经脉中先后出现了奇怪的阴阳之气。

    奇就奇在，这几处阴阳之气虽然微弱，但每次行将消散之时，就会再次补充壮大，正如暗夜宽阔河面上的渔火，以一种和谐的节奏闪烁不息。

    魏平渊正是忍着经脉剧痛、一筹莫展之际，感应到体内经脉阴阳二气闪烁，便调动着阴阳二气，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顺着闪烁异象的顺序流去。

    经过初始一两处经脉时，情况并无不同，但行至五六处经脉，疼痛便大为缓解。

    “要成！”

    魏平渊心情一振。

    明和看魏平渊情况好转，心里嗤笑一声，好歹不算无药可救。

    魏平渊跟随着明和的指引不断调动阴阳气，行至一个周天时，已有些许阴阳气随着魏平渊的吐纳，从体外缓缓引入体内，阴阳二气带着抚慰般的感觉流动在经脉里，怀中明鹭送的玉佩也散发出丝丝清凉却温暖的感觉，让魏平渊身心一阵舒坦，经脉疼痛也舒缓起来。

    魏平渊大喜过望，自己修成了！

    天地内的阴阳二气随周天入体，正是运功初成的标志！

    他立马睁开眼睛一跃而起，周身受损经脉却牵动起一阵疼痛，疼得魏平渊脸色微变。

    魏平渊雀跃之际，看见明和正在面前，缓缓收回手指。

    “师……师父！”

    魏平渊惊讶道，旋即明白了刚才体内如渔火般的阴阳气从何而来……

    明和淡淡看了龇牙咧嘴的魏平渊一眼，说道：

    “现在知道疼了？”

    魏平渊不敢吱声，明和继续说道：

    “算你命大，若你练的不是阴阳气，而是灵力，胆敢这样冲脉，早就经脉撕裂而死了！”

    明和看着眼前的又闷又傻的魏葫芦，想到他如此鲁莽，也有自己没好好教导的原因，便出声道：

    “以后万不可随意冲脉，你可记住了？”

    魏平渊立马点头应是，明和继续说道：

    “来我房间”

    说罢便飘然出门，魏平渊也不敢耽搁，马上跟着走去明和竹屋。魏平渊出门一看，此刻天色尽黑，只剩月光照耀，自己练功不觉，没想到已经到了晚上……

    等魏平渊忍着疼痛入门，明和已经在杂物堆里翻找出一个脏瓶，转身丢给魏平渊，说道：

    “每日服用一粒，服用后正常运功。”

    魏平渊默默打开脏玉瓶的塞子看了一眼，只觉异香扑鼻，只是闻上一口，身上持续不停的疼痛便减弱一分。

    “谢谢师父！”魏平渊立马说道。

    明和“嗯”了一声，缓缓坐在蒲团上，他似乎在一边思考着，一边打量着魏平渊，看得魏平渊一阵不适应。

    魏平渊的尴尬伴随着太衍峰虫兽的鸣声，过了良久，明和才缓缓说道：

    “坐下吧。”

    魏平渊乖乖席地坐下，明和表情也严肃起来，他缓缓说道：

    “我这次所说，非是如你刚才那般的基础修炼，而是事关今后……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你都要认真记好！”

    魏平渊连连点头，月光穿过竹窗，照在明和面无表情的脸上，明和向魏平渊问道：

    “你可知道‘天人之境’？”

    魏平渊听到“天人之境”，突然想起常伯瑜说的话来，魏平渊点点头，不太自信地说道：

    “掌教真人就是‘天人之境’。”

    明和继续说道：

    “不错，天人之境的修士体内灵境已可沟通天地，故而灵力无穷无尽，灵识更是能接触天道因果，感应到天地未开时的先天之气……”

    魏平渊看过《太衍研习录》，知道天地未开之时一片混沌，有前辈猜测这片混沌之中，正是先天之气，没想到自家师父这么笃定。

    魏平渊心中疑惑，便脱口而出：

    “天地未开时没有化分阴阳，但存在先天之气，是先天之气衍化出阴阳二气的吗？”

    明和面上古井无波，缓缓点头说道：

    “正是。岐道清祖师正是摸到了这一点，才将留下的手札命名为《太衍一气》。”

    魏平渊大为震惊，之前听说的、和在《太衍研习录》看到的都是指明了阴阳二气衍化万物，但归根结底，竟是先天之气才是万物根源。

    明和继续说道：“数代太衍峰阴阳道法的修行人，用观想阴阳的方法为根基，苦苦追寻先天之气，都不得正果，哪知道在我重华宫之中就有此方法。”

    魏平渊心中又升起一丝明悟，脱口而出道：

    “《先天混元枢机道典》？”

    始终面无表情的明和终于咧嘴一笑，赞道：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