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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阳篇:回到淮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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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飞往海丰。

    我们作为何馨的朋友,自然是要来送她最后一程的,她来的很早,比预定时间早了一个小时。

    看起来今天的气色不错,好像把昨天的一切抛在了脑后。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时候我才深深的感受到这位女性的人格魅力,抛开工作,她确实是一位知性的好朋友。

    她的目光始终游离在机场的各个入口,我们也很默契地没有挑明,江梧桐挽着她的胳膊,和她小声嘀咕着她们两个才能听懂的话。

    机场是不允许抽烟的,所以我只得叼着棒棒糖,像个不伦不类的混蛋。

    纵然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好,离别也是人间的常态,登机的时间到了,何馨也要走了。

    眼眸里的光似乎黯淡了些许,可很快又恢复清明。

    “江梧桐,罗阳,我很高兴在江北能遇到你们两位,有时间也来海丰玩,我们海丰可是旅游胜地,随时欢迎你们!”

    江梧桐笑着回应她,我可以确定这绝不是客套话,这都是我们发自内心的诚挚。

    到了最后一刻,何馨只得上了飞机。

    她等的人,还是没来。

    果然,遗憾才是感情的主旋律。

    我不由得感慨道。

    “放屁,甜甜的恋爱才是感情的主旋律!”

    江梧桐毫不客气地给我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然后傲娇地瞪了我一眼,双手环胸,快步跟上来。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

    我懒得跟她争辩这种问题,因为她总是能将这些上升到哲学的高度,我是一个粗人,自然没法从那么高的角度和她辩论,我只知道在我身上,遗憾,确实是感情的主旋律。

    江北的雪还没有化,在阳光的照射下反而在路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江梧桐这个笨蛋,居然还摔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当然是毫不留情地笑话她一顿,这与机场忙碌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每个人都是急匆匆的,脸上挂着倦意,只有我们两个,慢悠悠的,成了“圈外人”。

    可能因为我们是圈外人,所以我们才能在这种平淡的日子里觅得生活的真谛。

    哦,也对,如果没有人陪着我的话,可能这种平淡的日子早就没了希望。

    我忽然觉得这是一种奢望,甚至觉得在下一秒,有着恶趣味的生活就会给我迎头痛击。

    果然,江梧桐不动声色地一句话,把我的幻想全部击破。

    “公司安排我出差,要去庆左拍戏。”

    她眨着俏皮的眼睛,好像在期待我说什么。

    可我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那元旦呢,回家的事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她双手一摊,摆出一副开心又十分无奈的样子,“回家什么时候不可以?”

    我的心突然就冷了,和江北的冬一样,来的悄无声息,可弹指间便渲染了这一片天地。

    这种感觉好陌生,又好熟悉,揪得我难受,像是她不辞而别的那天,我独自立在那棵梧桐树下,知不道那朵玫瑰是否应该和我的爱情一同枯萎。

    那是生活和我开的第一个玩笑,它骗过了我,把我丢在暗无天日的角落,让我不由自主得荒废了四年的时光。

    现在生活又要和我开玩笑,他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伤疤上,这简直不可理喻!

    我呆在原地,像雪原上的冰人。

    甚至我听不到江梧桐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她回来以后的所有所有都是自己无端的幻想。

    是啊,一切这么顺利的话,不是做梦,又是什么?

    “卧槽,疼!”

    胳膊忽然被人狠狠地拧了一下,这才缓过神来,江梧桐瞪着眼睛,气鼓鼓地质问我在想什么。

    可我哪敢和她讲我那乱七八糟的想法。

    “没……没想什么。”

    “那你说我刚才说什么了?”

    我没了兴致,只想早点回家,然后把自己关在屋子躺在床上一整天,什么不去想,什么不去做。

    我想结束这个话题,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没听见。”

    “不是,罗阳,你给我讲清楚,你甩脸色给谁看呢?”

    她一把拽住要走的我,我知道她也来了脾气,可我真的不想不想不想非常不想去解释什么,没有为什么,可能我罗阳就是这样的混蛋吧。

    我再一次默认了我的任性,任凭她拽着我在我旁边嘀咕着什么什么,我都只是向前走,一直到走出机场,她彻底爆发了,伸出双臂横在我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愤怒,然后用十分平静的语调,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说道:

    “罗阳,现在,我只说一遍,回家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我想元旦回家,听明白了吗?”

    ……

    何馨坐的那架飞机准时起飞了,呼啸着掠过那片湛蓝的天空,我看见远处的云被飞机破开一个大洞,像是一滴染料晕开在纯白的画布上,曾经也有一架飞机这样从我的头顶掠过去,它破碎了我四年的纽带,跨越了大半个地球,将纽带的两端分别扣在了不同的地段,这条纽带被人为的切断,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又怎么会如此脆弱?

    何馨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接合作,却不成想会在江北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酒馆碰到自己寻找了多年的人。

    蒋风豪也没想到,那架飞机是如何起飞,如何落地,她又是如何来,如何走的。

    我也没想到,江北这座承载了我青春的城市,让我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它把我的悲伤用城市的霓虹掩盖,把我的快乐定格在青春洋溢的大学,好像我们都是被这座城市禁锢,又或许,被城市里的人,挽留。

    其实那天蒋风豪也来送何馨了,只是他没有进去,没有在登机前看她最后一眼,他的车停在机场外面,我们两个谁也没有点破,在这架飞机呼啸着掠过我头顶的时候,一辆大众也踩下油门,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可能他们都有着自己的苦衷,有着不能说,也不能理解的原因,让遗憾在这场感情里居于主导地位,最终背道而驰。

    我坐在回淮唐的火车上,不自觉的握住江梧桐的手,她好像比我还紧张,手心出了许多的汗。

    我来了恶趣味,想要恶搞她一下。

    “江梧桐,我之前听别人说,如果一个人手心一直出汗,那么她这一整天的状态都不会很好,然后因为手心出汗,手越来越湿,最后把皮肤都泡的起褶子,最后直接脱皮!”

    “啊?你别吓我!”

    江梧桐赶忙把手抽回来,不断的用纸巾擦拭手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可身体的抖动还是出卖了我,江梧桐先是一愣,之后便挥舞着双手,张牙舞爪地想要掐我的脸蛋,我自然是不能让她得逞,十指相扣,把她牢牢地按在座位上。

    “别紧张,又不是第一次回家了,怕什么?”

    “怎么不怕啊?”江梧桐嘟着嘴说,“我是你妈妈介绍给你的相亲对象唉,她要是知道是我,该怎么想我啊!”

    我特别想问一句,既然这么害怕我妈的看法,那当初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又为什么会让我在最堕落的时间以这种方式重新见到你?

    可我终究没能问出口,自始至终似乎这都是一个禁忌的问题。这不该由我来问,应该通过她的嘴向我解释原因。

    似乎一直是这样,两个人因为些事情产生了间隙,之后两个人又像没事人似的一起生活,你也没有问,她也没有说,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没有摆在明面上谈开,于是它就像一条不断扩大的裂隙,将你们亲密无间的感情撕开一条口子,并且越来越大,直至破裂。

    可我相信江梧桐会给我一个解释,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何馨和蒋风豪之间尚且还有不能说的秘密,何况我们,所以我需要用足够的耐心,足够的时间,去宽宥,等待着那个答案。

    “怕什么,我妈还巴不得是你呢。”

    我们就这样乘着这辆回家的火车,像往常一样,又一次回到了这里,淮唐。

    我深吸一口气,雪后泥土的气息是如此的香甜,这是故乡的味道。

    我已经四年没有回到这里了。

    当我拖着行李箱,拉着江梧桐出现在我爸妈面前的时候,她们明显愣住了,尤其是我妈,她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先是疑惑,震惊,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老花眼了,最后则是激动,都没来得及顾上她这个大儿子,先跑过来拉住江梧桐的手。

    “哎呀,真的是你呀,阿姨还以为眼花了么!我心里话的这丫头怎么这么像你啊,没成想还真的就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姨眼睛没花,这不看得挺清楚的嘛!”

    她们两个像是几年没见的老友絮叨上琐碎的生活,我则是走到父亲身边,把行李箱扔到后备箱。

    “可算回来了。”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嗯,回来了”

    “这儿就是你妈给你介绍的对象?”

    “那可不。”

    我掏出烟,习惯性地给自己点上。

    “一天抽多少?”

    “不到半包吧。”

    “少抽点,对你好,对她也好。”

    “知道了。”

    还是老一样的话术,似乎我们父子之间并没有什么可聊的东西,他说的很少,我的回答也很精炼。

    “上车吧,家里还炖着肉呢。”

    我本想坐到后排去,可没想到我妈先我一步,拉着江梧桐一起坐在后面,我只得坐到副驾驶。

    “这车得有七八年了吧?”

    “嗯,快七年了。”

    我熟练地连上车载蓝牙,播放手机里的音乐,好像上一次在这辆面包车里放音乐,还是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

    是啊,转眼又过去了这么久,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

    似乎我们一家都心有灵犀,谁也没有问江梧桐这些年去干什么了,又为什么会成为我的相亲对象,就好像还是大学时我带她回家过元旦,其乐融融的氛围让我也有些恍惚,好像这就应该是我们在一起之后的生活,,只不过我们成了父母,下面坐着的是我们的孩子。

    吃了午饭,江梧桐提议出去玩玩,临走前,我爸把车钥匙扔给我,叫我小心点开。

    我有些惊讶,别看这辆酒红色的五菱面包其貌不扬,它可是我老爸的爱车,当初买它的时候,先是看得实用性,后来就一眼看中了他。

    想当年学驾照拿自己家车练手,老爸都是心疼得不要不要的,挂档要快但别那么大力,别踩急刹车太废轮胎等等等等,好像这车才是他亲儿子一样。

    我又把钥匙扔回去,开玩笑道:“快拉倒吧,你这破车我还看不上呢!”

    淮唐也下雪了,下的比江北的要大的多,已经化了一天,人行道上还是有一层不薄的冰。

    她似乎比我更了解淮唐,甚至我记忆里模糊了的小路,她也能准确无误地带着我穿过来,好像她才是那个在淮唐生活了十八年的本地人,我是那个外来的客人!

    她带着我来了我们家附近的一个小公园,连廊上的花枝早就枯萎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与将落未落的叶子。

    她拉着我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任由暖日抚摸着。

    她和我一样,很奇怪,喜欢大城市里霓虹的喧闹,也喜欢冬日平静的湖畔。

    “罗阳,你是喜欢江北的都市,还是喜欢淮唐这样平静的乡村?”

    我侧过脸,江梧桐摇晃着双腿,目光深邃,直至不见边界的湖畔。

    我搞不懂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一句话。可我还是认真停下来思索。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唉,哈哈哈哈哈哈,好像以前刚毕业的时候,我和北海还立志要在江北打出一番天地呢。”

    “可是仔细想想,每天摸爬滚打在那样的大城市,没有出息便意味着无法生存,便会被生活玩弄于股掌,把它的恶趣味一股脑洒在我身上,说实话,我受够了。”

    “是啊,江北。”

    江梧桐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便没了下音,我也很识趣的没有打扰她,两个人就这样坐在这条长椅上,看已经结冰的湖反射的阳光,看抚过枝条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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