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阳篇:我的小屋。
“你再说一遍?你租的房子是哪个?!”
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几乎是歇斯底里的,用那种目光死死盯住她。
这两年想要合租这个房子的人有很多,但无一例外在第二天全部被我赶了出去。
当我反应过来江梧桐租的屋子是哪一个后,我几乎是无法遏制的暴怒,我精心呵护了多年的女儿,忽然出现一个陌生的人,二话不说就要把她拐走,我去你妈的!
这间屋子我不想与任何人合租,它只属于我自己!
感性彻底控制了我的大脑,于是我冲着江梧桐大吼道:“告诉我凭什么!你凭什么租?!”
没错,这间屋子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在我们分手后,也承载了我这些年的伤痛,每一株盆栽,甚至每一个细小的角落都有我的回忆落下过,它是我在最想要放弃时包庇我的臂膀。
但是她来了,她一来就像是要把我的一切都赤裸裸的扔在地上,供人们嘲笑,甚至还要像祥林嫂一样重复几句“我真傻真的”,现在,她来抢我的家了。
“混蛋!这是我的家,我的!!你凭什么搬进来住!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就要抢我的天地!!你连我最后的遮羞布也要掀去吗江梧桐!!”
“罗阳……你别这样……我害怕”江梧桐带着哭腔说道。
“怕?你也知道怕?啊?江梧桐?你当年一声不吭的走了怎么就没说过怕?!你一个人出国和我们断了所有联系方式怎么就没说过怕?!你踏马留下一句分手吧失踪四年,你踏马就没想过别人会怕吗?!!我踏马可是怕了四年!!”
“罗阳你就是个混蛋!”
江梧桐的一巴掌很干脆的甩在我的脸上,她捂着嘴,豆大的泪珠像不要钱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跑开了。
这一巴掌好像一盆冷水泼在我的头上,把我的无名火浇的稀烂,我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竟升起一丝愧疚。
我沉默了。
是啊,凭什么呢?
我又凭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呢?
我又是为什么,这么反感她呢?是因为她的不辞而别?还是她的狠心?
走马观花似的,我想起那天我抱着一束玫瑰站在梧桐树下,这是我用我在这个城市稳定下来后第一份薪水买的。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我这才知道那天在我头顶飞过的飞机上坐着我心心念念的人儿,可那架飞机也隔绝了两个人的往来。
可我不想反思,我不愿去面对什么惨酷的现实,我像鸵鸟似的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她的无情,把头深深扎进沙子里,可最终现实还是把我卷到万米高空,然后狠狠地把我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又想起曾经我是多么想念她,多么期盼她能回来,时间慢慢冲淡了这份思念,却让心里的伤结了痂,于是我开始无所事事,开始游手好闲,开始反感别人在我的面前提起有关于她的一切,却又在漆黑的夜拍一拍小夜灯。
我很多次把自己交付给酒精,北海问过我,如果她回来了,你怎么办。
我一口气干了杯大扎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
北海叹了口气,他把我看的很清:“你越是这样,越是逃避,你内心越是在乎她,等你能内心毫无波澜的去谈论你和他的过去,才是真的不爱了。”
“因为爱,才不想让她看到如此颓废。”
我下意识的反驳他:“放屁!”
我不愿承认他说的话,他说的不对,我不想见到她,我也没爱了。
我不再想了,嘴里的糖被我用力的嚼碎,粘牙的触感让我十分难受。
我凭什么不让她住进来,她和房东签了合同,你情我愿的事,我凭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可我不想去找她,这很墨迹。
我把她的东西带了回去,恰巧碰到了房东,她和我捣鼓了半天,说什么也不让我把这小姑娘再赶出去了,她只是怕我一直失业会拖欠房租。
我没有理她。
两个包被我胡乱的扔在卧室,行李箱也就放在了玄关,我没有去收拾,这不是我的义务。
我的思绪很乱,我没有去抽烟,只是躺在床上,眼睛空洞的盯着天花板,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
或许我真的应该重新审视自己了。
我躺在沙发上,没有拉窗帘,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应该会睡一个很好的午觉吧。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睡得很轻,以至于晚上我被钥匙开门的声音弄醒了。
江梧桐来了。
两个人仅是对视一眼,她便把目光移开了,推着行李箱回到自己的屋子,锁了门。
反锁的声音好像也把我的心拧了一圈,她为什么会选这间房子,因为它离市区近却最便宜的。
她也没钱了,她也在和生活的对线落入下风了。
我似乎没有拒绝她的理由了,忽然升起的怜悯心开始作祟,让我不由得想去关心她两句。
饿了,也到晚饭的时间了,我不想吃外卖了,我没钱了,于是从冰箱里掏出些菜,简单的做了顿饭。
我对我的手艺还是很自信的,没一会儿,香气蒸腾着盘旋上了屋顶,勾着人的味蕾。
我坐在桌前吃着饭,眼睛不时的瞄着屋门。
我最终还是没忍住,去敲了门:“喂,吃饭了没?没吃的话一起吃吧。”
过了一会儿,江梧桐带着疲倦的样子出现在饭桌前。
她默默的坐在那里,安静的吃着饭,我忽然有了说话的欲望,但好像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眼。
我好像释然的一笑,即使我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可我的心依旧是在抗拒。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我突然害怕了,我怕她又不辞而别,我怕她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向她吐露自己这几年的痛苦,我害怕。
我比她先吃完了,披上大衣去阳台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我眯起眼,想要透过烟雾看见城市霓虹绚烂的光景,我习惯在酒吧沉醉,习惯在网吧过夜,习惯了城市霓虹带给我的虚假的满足感。
可我不属于那里,我的小屋,也是我的世界。
我的小屋来了一位新租客,她叫江梧桐,她和以往的租客不同,她没有对这里的任何东西表达自己的观点,也没有干扰我在小屋的生活,她就像在小屋里又搭了一间屋子,她把自己的世界带了进来,相处的很融洽。
可她是江梧桐,这间屋子的曾经的主人之一。
她了解这里的一切,知道我放在阳台的八宝粥罐,知道我扔在饭桌上的打火机。
我不再去想,把烟熄了,回屋。
等我回去,桌子上的餐具已经撤走了,而那间房门再次紧闭,仿佛我才是外来者。
我站在原地,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