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最后的炮团（4）

    这样一个任何时刻喜欢站在概率论角度考虑问题，因为永远无法消除战争可能，而疯狂准备战争的连长，他日常管理的宽容度再高也是建立在准备战争的心态上。

    这里有个比较拗口的概念：中国人民解放军各军兵种的大纲、指南只能教会必要的技术技能，其实教不了战争需要的变通和狡黠，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些本来在战争中很难培养的灵活、善变、“以正合，以奇胜”放在日常管理中就变成了“不守规矩”、“不安分”。所以一直以来环岛东路之所以成名，就是为了让来这儿的红军在挨过一顿揍后，明白那些和平年代因为注重安分等方面而使部队产生的和平积弊。放在田林超的管理哲学观上，就是我可以容忍你的日常生活中的任何形式的出格，前提是这些出格有利于的是一个战士所需要的战争特质的养成。

    这些东西其实如同双刃剑，从理论上来说只能依靠“人治”进行掌控和平衡。而人治虽然一直为人们所诟病，但细想一下，它在领袖自身素养很强的前提下是很适合建功立业的，没有所谓的法治去框住他的手脚，而且很多决策能够更接近于人们最朴素的价值观。炮团的常委们集体很正，所以以上我们提到的东西在炮团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个正向的集体氛围，并且被炮团的大环境很好的约束，让那种不喜欢被拘束的灵魂有了一个快意恩仇的地方施展——即使是一个没有学历、粗浅的战士，只要来到炮营学到的第一个浅显道理就是“有为才有位”，想要爽吗？那就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事。

    在炮团接受改编之后，这些人如同雪狮子向火般渐渐消散融入进环岛东路的各个连队，稍微顺应时代需要和新单位编制体制的连队则是整建制加入了环岛东路炮兵营。这些炮团人，自带了很强的不安因素——这帮“坏小子”、“野主官”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被炮团首长极富魅力的“江湖老大哥般”的人格力量罩住，被作为炮团一员，“做最牛的事、撒最大的野”这样的荣誉感所约束。大部分人能闯祸也能出成绩，能出格也就能破格。还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的“跨越 环岛东路”系列演习，在城市攻防的科目上，很多红军部队还在接敌过程，甚至还没来得及展开战斗队形，装甲力量，运输力量就莫名其妙冒出白烟退出战斗，他们有时候也挺有意思。为我们造出很多诸如和他们对抗演练的时候，我们拥有“战术核武器”并对他们使用的谣言来试图让自己的失败显得体面。其中很多战果就是我们炮团那些野路子贼多的侦察兵，这帮平时没少捅娄子，但正式场合脑子贼灵的小伙。他们有的不计生死，提前一周就携带着炮兵计算器和激光测距机爬到了环岛东路那座著名的城市攻防院落附近最高的大铁塔上，等着红军那些熟记战术演练大纲要求，但却始终只是当成一场游戏、舞台剧的书呆子主官展开队伍。有的则是被主官解放所有权限，在演习期间不回营区，和场区卖东西的小贩混在一起，利用红军战士们找老乡购物的时节把定位器塞到了红军车上。

    这就不难解释改编以后炮团的没落了，《孙子兵法》讲知胜有五，上下同欲者胜。当这些人失去了炮团的巢窠，让他们融入到一个平淡的集体，而一般的主官很难理解炮团人那种“快意人生”，只是觉得他们太跳了，实在太善于钻空子了。这个时候炮团就已经“死了”。

    而对于极力想要留住炮团的田林超。当修理连、炊事班、通信保障排这样有着一定“歌舞升平”享受安逸和“天子门生”积习的人员大量填补进连队，当那些战争特质被这些老士官老资历巧妙抓住共性而逐渐演变成了个人享乐主义。当这支连队被同化得只想单纯的过得好，那么人治的尺度也就不再是田林超从前那么好掌控了。

    自此，他有些讨厌新人。因为新人带来了很多很多的不确定以及人性中“易染”的卑劣。但田林超还没有意识到，他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