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光（3）

    英灵殿。

    以勇敢为无上之美德，以战死为无上荣光的北欧人，在他们的神话体系里有一座殿堂，是用来款待奥丁选拔出来的勇士。传说被奥丁挑选出来的勇士在战死沙场之后，会被女武神接引至英灵殿中，奥丁会为这些征战一生的人实现他们一生的愿望。进入这座殿堂只有这种办法，是他们的神祇对于一个人无畏的奖赏，而这份关于无畏的判定，取决于这个人的意图和在生活中的表现——一个无畏的人会接受任何情况仍然继续前进，无论生活带给他什么，他都能忍受并前行。

    而我们国家，更愿意在面对英灵时，保留下更多他们的来往，把他们生活、战斗过的痕迹尽可能保留在我们身边用以怀念、用以激励。用我们最真挚的尊敬和思念筑起一座关于他们功业的丰碑。所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英雄连队中，往往都有像石峰班长这样集体组织呼点英雄名讳的仪式。每当这个时候，大家齐声答到。总会觉得这一刻英雄的魂魄带着过去的雄心壮志呼啸而来。每一个拥有这样仪式的连队，就好像拥有一座无言的丰碑，而纵观解放军军史，由每个英雄连队的丰碑组成的碑林，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中熠熠生辉。这些丰碑记载的故事，彰显的勇武、刚强和无私，更是铸成了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战无不克的军魂。

    我怔怔的看着石峰为我组织的欢迎仪式，又呆呆的望向五号铺。蒋长勇三个字很普通，但是这一刻又格外具象，我是真没想到曾经在军校听闻或者在新闻媒体见识的这样的仪式真真切切发生在我接触新连队的第一天。这种冲击一时来不及消化，仿佛看穿我的惊愕，要将这份冲击更深的印刻到我的灵魂里，石峰拍拍我的肩膀指向连训，声音中还略带哽咽。“刚牺牲没多久，连训也刚改。从他的日记里的话摘的。”

    我的标准就是连队标准，连队标准就是旅队标准，旅队标准就是中国军人标准

    晚点名，有了石峰班长珠玉在前，全连在对英雄呼点的时候我在队列中也就表现得不算太格格不入。解散之后，指导员集合了我们所有前来实习的学员，将一包列兵军衔分发给我们之后，作为坦克一连的新兵，我们将延续这个单位的传统，从了解这个单位开始。说完指导员将我们带队进入了白天我看到那个偌大的荣誉室。

    我没有去听指导员精心的讲解，目光径直在屋子里搜索我想要了解的答案，果然就在荣誉室连徽的一角，上面有着烈士的遗像和生平——蒋长勇，男，江西人，中共党员，首都军区某机步旅坦克一连下士。2015年6月15日，“跨越－2015·环岛东路b”演习前一天，在13022高地执行战场警戒任务时遭遇意外壮烈牺牲，年仅22岁。照片上，英雄面容还没退去稚嫩，甚至能够感受这个瘦削修长的江西小伙子平时就是一个腼腆内秀的人，生平下则是整齐叠放的烈士执行任务时所着衣物。可能是老兵的缘故，能看出厚实的荒漠迷彩（环岛东路场区地形是沙漠地形，在某些任务时节会着荒漠迷彩）已经被水洗的有些发白。衣物旁打开的理论学习笔记本首页座右铭一栏赫然写着我之前看到过的连训。

    孙振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讲解，站在我身后似乎看穿我的心事。“这是个来自江西老区的小伙，入伍前就特别淳朴害羞。刚到连队的时候话都说不利索，因为很多事情都干不明白，还被长翼批评过。新兵下连的时候都觉得他在坦克一连这样的单位会很辛苦。”指导员停了停，“优秀连队不容易，承载着期望，所以容不得沙子。石峰，列兵的时候就能当骨干管士官，士官们有怨气还只能闭嘴，靠的是全旅所有的长跑比武他前三。优秀连队不讲人情，看能力。要是一般连队，他还能卖个乖巧过下去，可是他来了一连。就只好选择前进。只是现在看来我和长翼都片面了。人是有太多可能的，前提是有足够的专注和好奇。”

    孙振宇从展柜中取出烈士的笔记本和笔记本下面的小册子。“他是一个很木讷的人，刚下连队的时候，我查夜老是看见他一个人在俱乐部发呆。我平时和他们谈得多，他有时就会给我说他的心事。其实就和很多其他士兵的初衷一样，读书时没能让父母骄傲，长大总得让父母骄傲一次。只是在这个年纪除了体能、军事专业训练外他也想不到自己还可以做什么，又擅长做什么，偏偏就连体能和军事训练这样简单的事，目前来说他也没做好。”

    我翻了翻小册子，惊奇的发现这竟是一本诗集。名字叫《月光》，卷首第一篇《给黄继光的信》这样写“写封信给黄继光，问问那一刻怎么想，我想他一定会告诉我，这才是男人的胸膛，挡得住风雷雨雪，挡得住烈火与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