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好干，年底都是你的

    匆匆吃完饭，胡志斌因为要值班着急往连里赶。胖子知道我作为青年学员。刚接触部队还有一些舒适圈没有打破，还有一些和部队格格不入的书生气、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一直对自己要走的路瞻前顾后。只是一时半会儿他也没办法向我释明，经历是没有办法踩着他人的石头过河的。于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保重。”

    我岳三虎其实不算浑浑噩噩。作为这个时代的有梦想的普通青年。经历过军校的捶打后，逐渐认清——不论是最低需要活下去，还是最高需求找到精神的自足，人总是处于一个找自己的过程，并且大多数时候我们在这个过程别扭无比。总是理想化每一个阶段，却从未考虑过中间可能遭遇的龃龉，总是对于目标兴致勃勃，却从未顾及过程的曲折。我们好像在象牙塔时代被过度呵护，以至于在需要独当一面的时候如此迷茫又如此野心勃勃。

    究其原因我太想做好了，资质却也着实普通。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经历如此——在不懂事的年纪一直被父母庇护和规划，自己能够做的仅仅是把每个阶段父母安排的事情尽力做好。可是在很多事情上，即使十分努力，也只能将将达到及格的程度。可是这样一个中游的我又很不甘心。总是寻找着无数能够证明自我的可能性，稍微做得好的某一个方面就会对其抱有很大的希望。希望人生因为此能够摆脱平庸。这样的我总是怀揣着很多梦想，而这些梦想归根结底来说就是无比渴望出现一件事，让自己贪婪的人生能够不同。

    所以屡屡焦虑地面对自己的内心，认为现状不够理想，便常常后悔过去的自己做得还不够，常常以当下的见识抱怨过去稚嫩的自己。可是不管过去多么糟糕，我还是想爬到山顶看看未来的模样。我真的不想责怪曾经的自己，因为他也站在迷茫的雾中。

    当下我的希望便是寄托在集训上有个好成绩——自己曾经因贪玩而落得糟糕的绩点，以至于军校毕业量化分配选择岗位时而落得只能倒数选岗的窘迫。我想在环岛东路重新起步，这一次想要努力一点，清醒一点。

    我回到连队，演习完后连队人员相较执行任务期间齐整了很多。我住的三班宿舍是一个大的班排宿舍，足以同时住下三个炮班。考虑到新老接替，田林超将我和一个姓孟的老排长安排在一个宿舍共同负责迫榴炮排的管理。宿舍内进进出出的人员各有各的活动，老一点的士官正抓住难得的休息在宿舍里打“够级”，孟排躺在床上摆弄着他的手机搜索着昨晚球赛的消息——他是一个狂热的巴塞球迷。

    老孟瞥了一眼我，我连忙上前汇报了一下我的行踪，顺便给老孟谈起即将到来的集训。老孟眼神里因为球赛战况带来的兴奋转为一种长时间考虑的镇静。摸了摸光头老孟说：“每年新排长都是要集训的，不过排名要前三，首长那边才挂的上号。否则基本上这个排名就没啥用。下来之后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们那年集训还拉到了太原，集训还是比较舒服的，你要珍惜你的新排长时间，下来之后活就多咯。好好干，年底都是你的”

    “那孟排，都怎么排名啊？”我比较知道我自己情况，但又不死心寄希望于我的政工科目占比高一些。

    “你还真重视啊？其实下来之后都一样，这考试……”老孟欲言又止“唉算了，你好好复习，基本就是考个体能加上应知应会。不行我再找机关熟人给你要一下题库你先背一下”

    开心下来遇到的老排长给力，我赶紧道谢，并在午休的时候去超市买了一瓶饮料送给孟排，心思已经盘算怎么拿个好名次上。

    接下来的几天，在集训通知没有到连部前，我开始一边和体能补差的列兵一起提前起床跑圈，晚上熄灯后又钻到连队活动室复习军校标图和作战标图等干部共同科目，一边等着孟排的题库。连队其他干部查夜有时候撞见我的忙碌也十分好奇，把我的积极归功于新人到单位的新鲜。当然也有其他排和老孟一样到达提拔年限又因为迟迟未能提拔的老排长对此表示戏谑。因为他们觉得他们这些年的经历对环岛东路已经熟悉，很多东西讲究一个现实，讲究一个命。努力对于成功而言或许只是件徒劳的事，就像那句连老孟这种老实厚道的老排长也会揶揄的“好好干，年底都是你的。”它里面的真实意味其实是“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局势，不在力耕”。

    当然以上绝对不是他们作为老排长因为晋升无望转而躺平后，对新人积极性的打压，更像是人都会有的，因为自身不幸作了前车,所以想着对后车有所劝诫。因为那个时候干部积压严重，五六年的副连生涯，五六年的辛苦没有任何回报，这样的境遇足以让人最初的烈烈雄心化为“采菊东篱下”的淡然。

    好在除了那句“好好干，年底都是你的”外，这帮老家伙心底还是乐于看到出现一个例外，还是觉得自己连队能够出现一个抱有他们当初来到环岛东路一样有着“誓要出头”心理的新排长，并且最后如果好运降临真能出彩的话，他们几个老家伙为此的奔走和指点未必不是一件值得且有趣的事，于是三个老家伙在戏谑过我，却也在日常生活亲眼见证我确实有想做出名堂的姿态后倒也舍得。相继掏出了他们珍藏的课件模板、主题教育大纲模板、标图工具等实用干货，用他们的话来说助力梦想，成就希望。“老四，咱哥几个的家底儿可都投资你了，别坑哈”年岁最大后面做了我们大哥的郭昊拍拍我的头，说罢就去和小战士们打牌去了。

    这下好了，再不好好干，争取年底都是我的，就成了让我骑虎难下的事。要出头啊！我暗暗给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