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集 舞曲
李祭天看着手里的匣子，有点不知所措。他陪伴了这个匣子如此长的时间，可是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他一概不知。
匣子上的一十二位密码，随时随地都在变化，里面的密码盘不停的滚动，李祭天居然产生了这是一个定时炸弹的幻觉。
徐威站在门边，看见他这副模样，干咳了几声。
李祭天回过神过来：“怎么了，将军？”
“你看起来还是没有从之前的阴影里走出来。”徐威环抱着手，靠在门框上。这可以算是他的标准姿势了。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被生生化为焦炭，论谁也忍受不了……更何况，他是我的战友。”
“我知道。在我的战争生涯里，我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我对他的感情不会比你少……”徐威撇过头，叹了口气。
“你得振作起来，往事随风而去吧，逝者早已一去不回。如果我不能办好这次晚宴，你不能安全送出这个匣子。那么他们的牺牲就变得毫无意义。”徐威直起身子，一只胳膊撑在墙边。
“如果你想松解一下紧绷的神经，我建议下楼去转转。我在晚宴上邀请了非常多的人，说不定你能和其中哪一位看对眼，交一个新朋友。李祭天，你很年轻，你还有很多路可以走。”
李祭天抱起匣子，夹在腋下，思考片刻后在匣子上盖了块红绸布往门外走去。
徐威愣了一下：“你带着匣子下去干嘛？”
“不随身带着，我总感觉它哪一天就会弃我而去。”李祭天走下楼，那个匣子似乎变成了他身体上连着的肉瘤，在等待接收人这个“医生”把“肿瘤”匣子拿走之前，李祭天似乎一分一毫也不会离开匣子。
楼下的会场人声鼎沸，拉普拉斯妖的水银穹颅上跳跃着浮动的光泽。李祭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了通往泪墙的红毯上。
影舞交错，杯盏耵聍。李祭天站在大厅的中间，周围都是说笑着的男男女女，可是他却感到一丝孤独。
导师不在自己身边，头一次面对这么盛大的典礼，虽然听了西葵瑞特很多指导但李祭天还是有些紧张与手足无措。
当初的小队早已迷失在旷野里，自己和他们渐行渐远，以至于天人两隔。他听说，死者的镥铪（阿拉伯语，意为魂灵）在梦境中会变成水银质地的流体，汇入到奈河之中。
在奈河灵魂桥的牵引与蒸腾下，这些流体会像镓一般凝固，变成亡者的迷宫。成功流出迷宫而没有凝固的镥铪，会再一次跨越梦境投胎转世，进入轮回。
如果拉普拉斯妖是真的唯一真神，李祭天向祂许愿，愿那些死去的同伴能重新回到阳世，享受生者的生活。如果不行，但愿他们在水银迷宫中找到灵魂的归宿，获得最终的安宁。
愿晚宴能真正的成功，不辜负导师对自己的希望，也别浪费了他人的牺牲。
拉普拉斯妖的水银穹颅，祂的大脑皮层的褶皱纹路就像那个诡秘的迷宫，在蠕虫甲壳萃取液长明灯的烛光下，回应着李祭天虔诚的祈祷。
李祭天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欢快的音乐与众人的聊笑声里，他是那么的庄重且特立独行。
“年轻的信使，”一个面色煞白的美丽妇人注意到了这位穿着考究信使礼服，但心情与周围放松欢快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人。“你看起来像一个有故事的人，愿意和我分享一下吗？”
李祭天睁开眼睛，打量着她。
她盘着头发，着黑色的露背晚礼服，皮肤惨白，左手戴着蕾丝长手套，右手的手腕上戴着用紫水晶雕塑成鸢尾花造型的手链，身形高挑健美。可是美中不足的是，一些比较靠身体内侧和虎口处的皮肤非常衰老，甚至起了不少老人斑，在她惨白的皮肤对比之下格外显眼。
“没有什么故事，只有一个苟且偷生后肩负他人使命的人。”李祭天把手搭在匣子上，想起那些事，他默默地低下了头。
“你体现出一种不符合你这个年龄段的老成。”妇人用左手捂住嘴，微笑着。“相逢就是有缘，请问我能知道你尊姓大名吗？”
李祭天想了想，反正到时候徐威让他送出礼物时，所有人也会知道他的名字。早告诉别人、晚告诉别人没有什么区别，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我是一名四国信使，免贵--李祭天。”他提及自己的身份时，恢复了一个作为信使的自尊与庄严。妇人似乎很高兴看到这个年轻人又恢复活力的样子，几只蛾子幻化出来，钻到了人群中。
蛾子钻进去的地方，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男人。
“哎呦，我正和别人谈正欢呢，差点就能亲上了。外交官，你搅浑别人美事真是一把好手。”男人扶了扶三角猎帽，走了过来。
“一把好手”这个词，很明显的刺激了这个妇人一下。李祭天看到这个白得像吸血鬼一样的妇人很不自然地用右手在穿戴有蕾丝长手套的左手上摸来摸去。
“向您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我的猎人--狼獾，他负责清理我白虎议会商道上的野兽，保证我们的国家经济发展的安全。”夫人对李祭天介绍道。
“您是白虎议会的外交官？请原谅我之前的唐突。”李祭天不知道这个夫人葫芦里卖什么药，礼节性的客套了一句。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是白虎议会的外交官，您也不必拘谨，称呼我的代号--无面者，也行。”
“无面者？”
“是的，我没有固定的相貌，因为我可以在他人死后盗取他的脸皮，这样我就能变成他的样子。如果你有什么想见的故人……”
“如果对象烧焦毁容了，可以变成他的样子吗？”李祭天突然很认真地问。
无面者被李祭天奇怪的反应逗得咯咯直笑，“当然不行。”
“呃……容我打断一下，外交官，如果你想和小年轻聊天，其实没必要找我过来的。”狼獾耸耸肩，无奈地说着。
“你猜猜今晚的礼仪信使是谁？他就在你的眼前。”妇人指了指狼獾的脑袋，“多思考不是一件坏事。希望你经历过的仪式没有对你脑子产生什么影响。”
狼獾醍醐灌顶的反应过来，把手搭在胸口深深地对李祭天鞠了一躬。
“对不起，是我太浮躁了。”狼獾的头低到了腰腹之下，李祭天有一种想上前扶住他的冲动，别让他把头磕地上了。
李祭天知道，这些人只是看他身后是徐威，所以客气到家。如果宴会结束，自己再以信使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又会用什么表情来看自己呢？
“方便问问，今天邀请了几位外交官吗？”无面者用手指在宾客中指了一圈。
“四个国家都邀请了。”李祭天做了事先功课，无论怎么说最重要的几个来宾还是得知晓的，“首先是青龙帝国的外交官，也就是这一次的举办者--徐威；第二位就是白虎议会的您；第三位是两人，朱雀联邦的拥枪委员会的一位小姐和朱雀联邦的外交官；至于玄武教廷，他们的外交官因为蝎尾狮陆地炮艇被毁，忙得焦头烂额，只能让这个教堂的大主教临时代替她一下了。”
“除了外交官，还有外交随行人员二十余人；商会代表及其亲属五十余人；佣兵代表十人；各界人士与记者共三十人；乐团以及场务四十多人；哈里发也带着他的护卫来到了这里。这么多人集中在教堂内，这可把修女们累坏了。”
“唏……谢谢。”无面者点点头，情况比她想象中的复杂得多，她不清楚沙漠狐狸有没有混入会场。
随着乐团旋舞曲的奏响，晚宴的气氛更加被带动起来。
裙摆、手臂、人影、烛火在乐曲中扭动跳跃，带起一阵令人陶醉的晚风。
她无意中瞥见了被风掀起红绸的一角，窥见了匣子小小一斑。无面者一瞬间就被那只匣子摄住心魂。一下子呆在那里，她的好奇心瞬间清空了她的理智，勾引着她掀开红布，打开匣子，好好看看这个华丽匣子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李祭天从她眼里发现了异常，赶紧盖好红绸，死死夹住匣子混进了人群中。
可是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个喝着特基拉炮的女人正坐在大厅金属使女的脚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