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黑車
远方一个黑点出现在地平线上，随着初升的太阳一起，浑身淹没在赤红中。
枢纽信标站的守卫们等待着雾气从城内散去，并打开了与外界旷野联通的隧道。
中心枢纽信标站虽然是四国外使驻扎的地方，可是他们只会维护信标和自己驻地附近的安全。中心枢纽信标大部分面积实际控制者，其实是哈里发的商会。
哈里发几乎包圆了除信标外的一切开支，包括外部的守卫安保也是他雇人看守的。
你可能会想，这样的话哈里发每天要支付这么多开支，商会不会玩崩盘吗？
花得多，挣得多。哈里发虽然很多支出，但是中心域很多信标站都是处于他的控制之下，在通过远征商人从信标站歇脚和售货都需要缴纳“善款”又称“赞助费”。哈里发有税收有土地就相当于一个国王了，而且自己还不需要为管理信标花心思，这种美差无论谁看了都羡慕。
信标在四大宗族时期，能源与维护都远好于五百多年之后，所以超控范围也更大。这样造成了现在的城市拦沙坝--也就是最前哨的城门处，不能完全享受到超控带来的福利。
拦沙坝修成一个向信标中心方向的像飞檐斗拱一般翘起款式，整体成一个冲角的样子，连绵一百公里左右，几乎把整个城市包裹在其中。
中心域基本上都是沙漠。无论是高热形成的高气压，还是从南方形成的季风，在基本不存在什么高山阻挡中心域，狂风可以肆无忌惮的穿梭横行，形成疯狂的沙暴。
而拦沙坝的主要功能，就是使在中心域内肆掠的沙暴不来侵蚀信标站内。
在较小的风暴中，拦沙坝会利用冲角的形状将吹过来的风沙分割到两边，这样风吹越大，拦沙坝就可以利用吹来的风把拦住的沙子送到两旁，使堆积的沙尘减少。
如果是风暴较大，那么吹来的沙尘会在修成最速曲线的坝体上被风力加速，抛向高空中，被风从城市上空携带出去，而不会落在城市里。
如果非常不幸，就是有沙尘往城市里落。也没有关系，信标用于保温的水雾会附着在沙尘上，使其提前坠落于城市与拦沙坝之间的缓冲区，只要定时用铲车清理就好。
综上所述，拦沙坝相当于城市的第一道防线。无论是商队还是军团，都只能通过拦沙坝厚重的大门进出旷野。而且拦沙坝上有全自动的识别与防卫系统，能够毫秒级分辨人脸与车辆，只要发现危险分子，那么必让他们在劫难逃。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地平线那边过来了！”站在拦沙坝上望风的守卫，从瞭望热气球上发现了一个高速移动的物体，高空中强大的风力让他左摇右晃。他把护目镜擦掉冰霜，低着眼睛把呼吸面具调整好，使其不卡鼻子。
但那个物体和太阳一同出现，让他很难看清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他只能粗略的估计那个玩意的时速估计超过了三百码。
他拿起“十六”杠杆步枪（原型 亨利1860杠杆步枪）把步枪挎在肩上。
瞭望热气球的载人吊篮与下方值班室之间有一条用钢丝扭成的绳索，这个绳索连接着滑轮组，使得人员与物资的运输更方便一点，可通过索道运送，而不需要将热气球上上下下来送东西。
他检查好枪带的稳定，利用腰上的搭扣，从索道上滑了下去。他一进入值班室，眼镜片上扑上一阵白雾。
他擦了擦镜片，看着值班室里的同事们。这些人盯着几十块监控屏幕但无所事事，有几位翘着二郎腿搭在监控台上，用衣服遮住了脸呼呼大睡。
“喂喂，有情况！别走神了，同志们。”他走过去拍拍那几个在梦境中神游八方的同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以高速冲过来啊！”
“哎，怕什么。”同事摆摆手，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翻了个身，“难不成那玩意能把拦沙坝捅穿不成。”
“拦沙坝确实没问题，可是下面有商队在过安检通道啊，要是这东西撞到人群里去，你猜猜我们会不会被流放。”
在莫比狄克星球上，监狱是给轻刑犯准备的。有严重过错但不能判死刑的人视情节可能流放到旷野里去，只要执行了流放判决，那么会自动纳入黑户名单，这辈子都别想踏入信标范围一步，避难所和居住点也会收到信使通知，严防被判决的人入内。
本来这个星球就不适合人类生存，被判流放，就是一个慢性死刑的过程，甚至比死刑还痛苦多了。
“我干！”同事们被吓得从软椅子上弹射起来，“弟兄们，赶紧出发了。”
……
突兀的警报，让下方的商队不知所措。更加手足无措的是混在队尾的沙漠狐狸们。
当时他们把身上的装备脱下寄存于停在旷野的越野车中，然后给车盖上沙漠迷彩的帆布。抽干净车辆油箱中的油后，并卸下方向盘和轮胎，把这些东西这些伪装成货物携带在身上。
因为沙漠中温差太大了，就这样把车随便停旷野里，轮胎会在白天的高温里彻底烤穿。方向盘大部分是塑料结构，温度忽高忽低会导致方向盘变脆和老化。
至于油，要是今天不抽走，明天来看车辆。除了空空如也的油箱和一条沾了点口水和油渍的虹吸管，其他什么也找不到。
沙漠狐狸们换上了正常商队的穿搭。花费了几块兽奶香皂和一盒清凉油，打发前面即将入站的商队搭个顺风车带自己进信标来，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守卫会突然拉响警报，难道他们这么快就暴露了？
找前面的人搭顺风车很常见，因为哈里发的通关文牒很贵，不是所有远征商人都愿意买，所以有时会有蹭车的情况。守卫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太过纠缠。除非实在是太显形了，比如那种明明一个30人的队伍却有10个人没文牒，实在是说不过去。
黑皮哥扶在队友的肩上，现在他的小队总共就剩五人，刺耳的警报让他们无法容忍。手提“十六”杠杆步枪的守卫从铁质旋转楼梯上鱼贯而出，可怕的步枪和闪烁的红色警报灯让他们的神经绷紧成一根被狂风吹直的风筝线，下一秒似乎就会断掉。
黑皮哥对“十六”步枪再熟悉不过了，他以前的朋友就是被守卫用这种步枪杀害的。
“十六”杠杆步枪（原型 亨利1860杠杆步枪）通过管式弹仓供弹，杠杆与枪身有一个明显的凸起，和枪身与枪管交汇处有一个凹陷的掌托，外形比较有特色。
“十六”的得名之处就是他的最大容量。管式弹仓可以容纳15发44亨利边缘发火弹药，再加上枪膛中的一发子弹，整整可以载入16发子弹。在大家还在五发五发拉大栓的时候，一把16发子弹的步枪和他们相比，如同淋浴花洒对比消毒喷壶。不过子弹威力相对较小，和手枪弹威力没多少区别。
“十六”的加弹方式也很特别，在枪管下方的弹仓里，有一个可以在管仓内滑动的活塞状供弹舌。把供弹舌往前推，推出管仓外向左侧轻轻一拨，就可以把簧舌锁定在管仓侧方，并开放供弹仓口。把子弹头朝前，一粒一粒的加入管仓，再把簧舌推复位，这样子弹就装好了。
也有更加战术的加弹方式，一般警卫会随身携带填弹条。填弹条就是一根空心管，其中存有五发子弹，可以根据需求把填弹条连接或拆开，这样一次性就能快速从加弹仓口倒入5发、10发或者15发子弹。
但“十六”也有很大的缺点，除了子弹威力偏小，还有供弹簧舌会跟着子弹的使用往后退，如果射手的扶枪手挡住了簧舌的后退，那么将无法供弹导致空发。所以射手在握枪时，前手要虚握，让簧舌顺利通过握枪处。
不过对于守卫是足够了，容量大能开火开到爽，适合他们这种不是天生神枪手的人，这么多子弹总能打中敌人。再配上加弹快速的填弹条，可以和别人对射到天荒地老。
而威力较小，可以让他们忽略子弹威力太大，导致击中敌人后穿透到无辜路人身上的倒霉情况。
并且铅质的弹头在击中物体后会迅速变形压瘪，不仅减少了跳弹误伤平民，也在近距离拥有足够的对无护甲单位的停止力。
“队长，要不我们拼了。”一个队友拉住黑皮哥搭在他肩头的胳膊，压低声音在其耳边说道。
黑皮哥看向混乱的人群，把手按在了仲裁转轮手枪上，守卫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必须做出反应。
“不行，现在我们都在监控底下，只要我们反抗，就会被录入面部信息。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踏入信标内半步，下一次的计划就相当于是废了。”黑皮哥使了使眼色，“我们往人多的地方挤，尽可能混过去。我们现在就五个人，不是很显眼。”
“哈啦！哈啦！！”守卫一串的冲下来，下面的商队慌忙的躲闪，东西散落一地。有几个商人急匆匆地想把东西捡起来，守卫直接一脚把他踹到了人群边缘。
“么肯兰塔！”（停下）守卫把枪横过来，人群被吓得让出了一大片空地。守卫们打开侧道，用枪把商队往里面边推边赶“一分钟内给我躲进去！亚拉！！”
“队长！”沙漠狐狸的队友焦急地呼唤着。
黑皮哥缺了左腿，在人群的涌动中更加站不稳，在受惊的人流中，他被挤的和同伴分离，无情地被推倒在了地上。他赶紧蜷起身子往墙边移动，防止自己被他人踩踏。
“把人都带进来，”守卫冲到前方，不停的向还在排队入站的商人招手，“有东西冲过来了！”
“那是什么东西！”守卫站到高处，发现那个影子一般的怪物越来越近。
黑皮哥向那边一瞥，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那东西看上去就像他们之前碰到的黑色跑车！当初它也是像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沙漠狐狸的长弹洗礼后又像幽灵一般消失，不曾想到又碰到了这晦气的鬼东西！
“队长！抓住我的手！”一个沙漠狐狸奋力挤开人群往黑皮哥这边赶，可惜往里面拥挤的人太多了，他根本无法如愿，只能看到黑皮哥越离越远。
“人群疏散了吗？”一个守卫回过头巡视了一圈，“马上把拒马和阻车器放下来！它看起来要冲卡了！”
众守卫提着枪，赶到大门的上方，把支起拒马的千斤顶放下来，利用吊索把沉重的拒马放在大门口。
“三角锥呢？”
“在路上！”一个守卫从侧面开出一辆皮卡，车斗里载着五个三棱锥形状的水泥墩子。他一脚油门踩下去，皮卡颤颤悠悠的往前走了一截路程，轮胎深深地陷在了沙地里，水泥墩实在是太重了。
守卫们不清楚远方袭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以那么快的速度冲过来，即将达到拦沙坝前也不愿意减速，这根本不是什么善茬。
“嘿！我们的货物还在外面呢！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被关到侧道里面的商人们叫喊起来，想冲到围档推开门出去。
“啪！”守卫举起枪，朝天示警，然后指向了关在里面的商人们，“保你的命呢！安静点！”
“进入掩体！进入掩体！”最前面的守卫又开始打起手势，“那个黑影越来越近了！”
“该死的！”守卫们根本看不清那个移动的物体是什么，它实在是太快了。他们只能先快速的翻进水泥护墙后面，把枪架好，远远地看过去，还以为是沙漠里长出了圣诞树，护墙上全是跐跐突突的枪管。
“声音不太对？”黑皮哥已经听到了黑色生物跑车的引擎声。
在他的印象里，v8引擎已经是最疯狂最强劲的发动机了。可是这辆黑色跑车的音浪声明显比v8引擎还要高出了三个调。
这肯定是多普勒效应搞的鬼，因为这辆车离自己越来越近，所以听起来音调更高。黑皮哥用这种想法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如果这是四冲程的引擎，自己应该可以听出明显的段落感，因为每一个气缸做功都需要一个过程，四冲程虽然说可以完美衔接上，让每一个气缸做功完毕时都有下一个气缸做功接上，但中间还是有明显的感觉。
黑色跑车的声音听起来噪音和杂音更小，而且音浪是连绵不断的。黑皮哥完全懵了，这种发动机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单缸四冲程发动机旋转两周才做功一次，而这个黑车的引擎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圈就能做功三次一样，只有传说中的转子发动机能做到这种功率。这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马上把阻车装置准备好，破胎器也布置上！”守卫听到远处黑影的引擎声浪，可以确定这是一辆车。可他们心里都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他们甚至怀疑冲过来的并不是一辆跑车，而是什么咆哮的野兽。
拦沙坝的通道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说实在话，就算是步战车也不可能轻轻松松从这里穿过去，就凭水泥的三角墩，只要冲到了墩子上方，三棱锥就会把载具顶起来，使其轮胎悬空。
“队长，”沙漠狐狸从人群里插过来，终于找到了浑身留下别人脚印的黑皮哥，“我干，终于找到你了。”
“还算有良心，没丢下我不管。”黑皮哥苦笑着说。
“我没良心你还活得到现在，早就把你这瘸子扔沙漠里喂虫子了。”同伴再一次扶起黑皮哥，推开前脚掌踩后脚跟的人群，一点一点往里面挪。
“等我装上义肢，一定羡慕得你恨不能打断自己的腿。”黑皮哥打趣道，“到时候我就能跑得比子弹还快了，让你还嫌弃我是瘸子。”
“呵呵～”队友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
……
守卫愈发紧张起来，他们发现黑车压根没有减速的意愿，反而在他们布置完拦截系统之后，速度更加快了好几个码！？
“必要时可以开火。”守卫对同事们不自信地说，“再不济直接向信标申请火控模块，我就不信导弹和智能重机枪不能击毁它！”
其实他们已经寄希望于ai锁定导弹和重机枪了，守卫感觉自己手上的“十六”杠杆步枪和导弹比起来，与拨弄篝火的炉勾、烧火棍没什么太大区别。
这时他们听到了一声爆鸣，所有人感觉自己的耳朵里被人塞了根鞭炮！那个黑色的物体周围出现了像穿越云层一般的汽环，守卫终于被吓傻了。
“这是什么！音爆吗！这是什么东西能在沙地上跑出远快于声音的速度！？”
“申请火控系统！申请火控系统！重复！申请火控系统！”
黑影越来越近，诡异的音浪让最喧嚣的狂人也归于寂静，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不要怕！它现在以超音速行驶，只要它碰到任何东西，都会当场撞得粉碎！”守卫开始给自己的同事们打气。
黑影袭到了众人眼前，在所有人都以为要来个火星撞地球时，那个黑影突然消失了。但越来越低沉的声调警示着他们，它还在附近。
“去哪里了？！”
“啊啦！它想从拦沙坝上面直接开过去！”一个守卫反应过来，呼喊道。
等到声音完全消失，所有人悬着的心才稳定下来。
“拦沙坝有一截部分几乎是垂直于地面的，它不可能开过去，应该是半路坠毁了。”
“坠毁了？那应该播放一首see you again了。”
“是啊，吓死我们了。”守卫从掩体后出来，打开了侧道的门，被反锁在其中的商人鱼贯而出，怒斥着肯定又是哪个外交官在中心域挖失落科技搞出来的幺蛾子，耽误了他们鼓起钱包口袋。
“队长，我还以为我们被发现了呢。”沙漠狐狸扶着黑皮哥，一瘸一拐地混进人群，放下心来。
他们五人随着人流进入到城市内，看着拦沙坝在自己身后越来越远，黑皮哥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是他马上就喘不过气了……
他发现前方有一大群围观的人在朝着人墙的中心指指点点。他不由得好奇往里面窥了一眼。
那一辆黑色鳞片的生物跑车，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上面甚至连一个子弹眼都没有，整个形态宛如刚刚出厂的新车一般。
黑皮哥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车门缓缓打开，一个青年人从车内倾斜着身子倚靠在门旁，车门完全打开，他便直挺挺地栽在地面上。
那个青年人却没有任何伤痕，但浑身都湿漉漉的，仿佛刚从什么液体里浸泡出来。
而那个青年人的怀里，抱着那个和沙漠狐狸们收捡到的碎片拼凑完整的模样一般--华丽、典雅、精巧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