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周寒生坐在一旁，看着寨中众人在江秋意面前排队，他不知道小哥儿这是在做什么，看样子还挺忙。
过了许久，江秋意面前的人群渐渐散去，周寒生才站起身来，问道：“刚刚那是在做什么？”
他听到小哥儿问众人一些问题，身边人声嘈杂，周寒生没怎么听清，更不了解内里情况。
“我不大清楚寨中人的情况，就想着先问问情况，了解个大致，之后才好确定先学什么最有用处。”
这么半天过去，他已经知道众人半个大字不认识，甚至于连数字也不知道怎么算。
江秋意无声叹了口气，随即活跃起来：“大当家放心！我一定教好他们！”
大当家？
这词倒是新鲜。周寒生自从接手虎头寨，虽是名义上的大当家，却未曾有寨中人这么称呼他，他们都是叫他大哥。
头回听到有人称呼他为“大当家”，实在有些新奇。
周寒生勾起唇角，笑道：“那，小先生，你准备先教什么呢？”
“现下寨中条件有限，笔墨许是没有，学写字又太过复杂了，不如就先学算数吧。大当家以为如何？”
这番话是仔细思量过的，写字的话，笔画太多太复杂，这些村人一开始不一定能学会，而且若因此打击了他们学习的心，这就不好了。
寨中众人只是平民百姓，向来只知晓如何种田，莫说舞文弄墨了，就是让人背上一篇文章，都得头疼死。况且这些在寨中没什么用处。
他觉得还是要从简单实用为目的出发，考虑实际情况，才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算数同文章不一样，算数他们出门买卖东西都能用到的东西，数字不难学会，又有实用性，他们也或多或少接触过一些。
为了让寨中人往后下山做事时不被人蒙骗，这样顺下来，算数就十分适合现在的情况了。
江秋意说罢，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双杏眼溜溜圆，怎的他这就当上小先生了吗？
美人明眸皓齿，眸若点漆，杏眼微微睁大，唇也不自觉的微微张开，表情有些惊讶。
周寒生眉眼间染上一丝笑意，而后正色道：“我觉得甚好，就按小先生的安排来吧。”
在这事情上他帮不上什么忙，只有支持小哥儿。以小哥儿的名义和才学，在寨中立足不过是迟早之事。
不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虎头寨刚刚建立没多久。这群寨民如今只会做一些体力劳动，放在现下是足够了，但以后必定是要派人下山去的。
届时识文断字又机灵聪慧的人，才是上上之选。而如何让普通寨民识文断字，懂得道理、懂得反击，这才是目前要做的。
小哥儿可以教寨民认字识数，他也不能干看着。这些天也应该将寨中汉子集合起来，做一些正规的训练了。
青州叛军已经威胁到金州，更威胁到在金州的明启县城。身为明启县人，众人肯定是不希望叛军攻下金州的。
周寒生想到此处，对小哥儿说道：“小先生，若无其他事缠身，可否帮我将叶儿带在身边？”
江秋意自然是说好，叶儿与他在一起几日，他能知晓叶儿是个乖巧的。再说，他现在留在了虎头寨，许多事不清楚不明了，有没有人可以问，还要叶儿帮忙呢。
得了肯定的答案，周寒生点点头，道：“既如此，叶儿便拜托你了。他待在我身边多有不便，你们年龄应当相差不大，或许会相处的愉快。”
周寒生下意识忽略了叶儿和小哥儿相差五六岁，只道“相差不大”。
他又在此地呆了一会儿，待叶儿来了，便转身离开。
大把的事情等着周寒生去做，空闲时间实在不多。寨中身无暗疾的去做什么，有疾的做什么，今明两天捋出个章程出来，后日还要再拿到管事堂商议一遍才是。
叶儿见周寒生离去，抬头看江秋意，或许是发现自己身高还需要以这样的角度去看人，他有些泄气：“秋意哥哥，要怎么才能和你长的一样高呀？”
同样是小哥儿，怎么人家就能长的这般高？叶儿抬头盯着江秋意的脸。
江秋意安慰道：“你年纪还小，且慢着呢，过两年就长高了。”
“真的吗？”
“真的！”
江秋意笑意融融的拉起叶儿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想学认字吗？大当家说让我带着你，明日你就和我一起，好不好？”
时间过的飞快，眨眼就是第二日了。江秋意的扫盲班办的非常顺利，汉子姑娘们都十分珍惜这个认字的机会，几乎不用江秋意操心。
因此，他多出许多时间用来在土地上教人写字。聪慧一些的，很快便记住了十个数字符号。
江秋意十分惊喜：“十个数，都记住了？”
大多数人头一回学这东西，他讲了好久才半懵半懂的点头说会了。
然后过不久再去问，还是什么都没记住。
“是嘞是嘞，俺家狗蛋打小就聪慧！快，狗蛋，给先生说说！”
小孩还没说话，家中父亲就咧着嘴巴笑了起来。他是刚换值回来，准备顺路接上自家小孩回屋去。
江秋意听人称呼自己为“先生”，眼睛弯了弯。
名叫狗蛋的小汉子拿着树枝在松软的土地上写写画画，没多大点功夫就写完了十个数。
江秋意凑近一看，虽写的歪歪扭扭，但也勉强可以辨认，他道：“既如此，狗蛋……就明日学新的。”
狗蛋这名字……虽说农家都有取贱名好养活的习惯，可是江秋意觉得，这名字实在有些不太好听。
他咽下想说出口的话，对狗蛋他爹说道：“明日还是如今天一般，准时送来就好。”
“是，是。”
父子二人离开了此处空地，江秋意目送最后一个人离开，转头去找了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叶儿。
都到了这个时辰，他早想去灶房了，好饿。
虎头寨粮食不多，只每日在山林中打猎，采集野菜为食。这样的吃食，肯定是无法支撑他们做完力气活又带去训练的。
可若不早早操练起来，往后遇事定然无力回击。
他脑袋里那些操练兵卒之法，都是前生在有大量粮草不愁吃喝的情况下进行的。周寒生不想人还没训练出来，一个个就因为过度劳累还吃不饱饭倒下。
两者之间方法显然无法通用，周寒生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索性出了房门，在外边走走，或许能有一些灵光。
走着走着，莫名就到了小哥儿教学的这块空地。
此时只有小哥儿和叶儿在此处，瞧了瞧天边的霞光，周寒生走到二人面前。
二人未曾发觉身后来了个人，还是专心致志的正在田地中写写画画。
周寒生低头看了看，有些不解。不是说要教算数吗，这歪七扭八的是什么东西？
叶儿手上动作不停，拿着根枯树枝继续写：“秋意哥哥，这样写对吗？”
“对，就是这样的！”
周寒生对着歪歪扭扭的符号十分好奇，原主的记忆中都是田间地头，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这是大楚的计数方式？
不不，他突然想到，老里正还是用他所熟知的那种方式记账呢。
过了一会儿，江秋意和叶儿才起身。这时天边的亮光已经无法照明了。
他觉得在这种昏暗环境下写字，对眼睛不好。他和叶儿都年轻，还不想早早变成瞎子。二人双双抬起头，恰好看到一旁坐着的周寒生。
叶儿跳起来：“哥哥你怎么来了？”
周寒生道：“无事，有些事情想不通，便出来逛逛，见你们两个在此处，索性就等上一会儿。”
江秋意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此时只想赶紧去灶房看看饭食是否已经做好。
“小先生，我有事问你。”
江秋意听到有人叫他，转过身来，见虎头寨大当家的指着地上的痕迹，问道：“这是什么？”
江秋意慢吞吞的回答：“是数。”
周寒生心中对这数字更加好奇，兴致勃勃道：“我来晚了，小先生能否给开开后门，给我讲讲？”
答应了对方要为寨中众人教习数字，大当家的自然也算是“众人”中的一个。
江秋意无奈，点点头答应下来，蹲下身子，指着地上直挺挺的一个痕迹，道：“这是壹。”
再指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符号道：“这是贰。”
……
周寒生的好奇心在此刻达到顶端：“这好像不是字……这些符号就代表那些数，是这样吗？”
“是，这些符号就是数。这样写起来要简单许多，还容易记住。”
若用笔墨记账，这样写数，省下的笔墨肯定是好大一大笔钱了，江秋意想到。
“我明白了。”过了一会儿，周寒生道：“这样计数确实有利无弊，此数真是奇思妙想，甚是独特。”
大当家这么说，江秋意觉得这话说的对是对，可是他当时为什么就非要用这种符号字来代替数呢？
这些数字写出来时他并未察觉，只觉得这样是应该的，是简单又方便的。所以他没有细想就用上了。
可现在，他又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周寒生沉吟片刻，仍有不解：“此数无比玄妙，但为何只有十个，其他数又该如何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