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你还会插花？”清晨起床走到楼下，男人打着哈欠，眼神迷蒙，看着坐在客厅的女人全神贯注地修剪着一枝枝花，眼神中满是疼爱，“你是真的会，还是乱玩啊？”
“本来是不会的，”女人看了男人一眼，眼神含笑，“是有一次听说你喜欢好看的插花，我就学了下来，比如说就像一阶一阶的楼梯，每一朵花之间都有距离，但不一定等距离，只要有一阶一阶的感觉即可，以点状的花材较适合。像是玫瑰、耳朵火鹤、郁金香……等都可以哦，而且还可在底部做阶梯的插法，也可挑高插成一组。插花好好的哦，这样家里面也能经常闻到不同的花香，多好呀。”
“我才不喜欢插花。”男人皱皱眉，“我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在家里放插花。”
“那说明你未来和现在不太一样哦。”女人吐吐舌，她涂上了哑光质地的唇釉，薄涂，绵绵的质感加上奶茶色微微带点木质玫瑰色的灰粉红，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慵懒和恬静。她画的妆看似裸妆，实际上暗藏心机，温柔的粉棕色系眼影淡淡一抹起到消肿眼皮的作用，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腮红显得她气得格外好，整个人妩媚动人。
男人笑笑，走过来张开手臂环抱住了女人，轻轻撩开她脖颈处的秀发，沉醉地吻着她的脖颈，感受着她动脉的跳动，她脖间的温热和如上等羊脂玉般的细腻柔滑，一点点向下，吻到了锁骨，胸口……
“嘿，”女人一边轻笑一边半推着男人，“好痒啊……我要插花啦，你别分散我注意力哦！”但男人不听，微微一使力便完全将女人搂入怀里，像是一只森里里的大棕熊抱住自己心爱的蜂蜜罐，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抱着，一点点吃完。
“筱默……”男人紧紧抱住她，低声说，“你婚礼想要什么样的？”
“想在室内，还是露天的？”
“我……”筱默明显犹豫了，“我不知道……”
“你说呀，”男人宠溺地看着她，“我都听你的。”
“我真的不知道，都可以吧……”
“你选一个嘛，”敖朔和她对视，眼神中带着些期盼和渴求，“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告诉我呀……”
“敖朔，”筱默放下了手中的太阳花，表情从温柔一点点变成了忧伤，她看着敖朔，眼泪一颗颗滑落，晶莹剔透，“你明明知道……”
“我已经不在你身边了……”
“我回答不出来……”
“对不起，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阳光穿过落地窗照亮了整个客厅，原本应该温暖人心的温馨画面，此刻却让敖朔如掉冰窖——筱默的身体慢慢变透明，在阳光的笼罩下逐渐消散成一粒粒飞尘，随着风慢慢飘散，她的泪甚至还没滑落到敖朔手上，就已经在阳光下消散，灰飞烟灭。
“不、不要啊……”敖朔慌了，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住筱默让她留下，可他抓不住，他所能触碰的只是阳光下飘飞的尘埃，他眼睁睁看着筱默流着泪，在他怀里慢慢飘散。
他撕心裂肺地哭吼着，明知道自己留不住她，却还是疯狂地抓着阳光下散飞的点点尘埃，但他一点一毫，都没有留住。
“不要啊——”
“不要丢下我——”
“不要走啊——”
没用。
他就这么无助地，看着自己心爱的，挚爱的，疼惜的女人飘散无痕，独独留下满室的明媚阳光。
“筱默——！”
敖朔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在病床上猛地坐起来，冷汗淋漓，狠狠喘着粗气。
整个病房安静到只能听见他的喘息声和心跳声，现在是半夜，所有人都睡了，而敖朔从白天无尽的昏睡中惊醒，浑身都在颤抖，从心底升起无尽的冷意。
距离筱默离开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身上的伤在慢慢恢复，心上的伤却越陷越深。
他每日在清醒和梦境中挣扎，他渴望梦境中见到筱默，但又害怕梦境的不确定性而再度陷入分离痛苦的深渊。他渴望得到虚假的如空中泡沫一般的慰藉，却又害怕那绚丽的泡沫被戳破的一瞬美梦破灭，他会心痛不能自已。
敖朔第一次不敢面对现实。
从贡献和成就来说，他杀敌无数，带领军队打赢了无数胜仗，他作为家主保护好家族区域里的百姓多少年，他作为第一梯队签订了无数利民的协议和政策——他处事成熟，决策果断，他敢于面对难题，也不惧前路的黑暗。
可从单单看一个人来说，他只是一个刚成年的龙族少年，在他最好的年纪遇到了一个最心爱的姑娘，谈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经历了最猝不及防的分开。
少年有资格悲伤。
当然也有资格逃避现实。
他的精神状况逐渐变差，从最开始的疯狂嗜睡到后面瞒着医生偷安眠药一粒一粒加量吃，几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在睡，工作也不继续了，一切都不管了，他只求自己沉溺在梦境中，回到筱默还在的时候，回到他被爱围绕，被光温暖的时候。
但他不只是个龙族少年。
他身担重任，他肩负着带领家族守护一方百姓的使命。
他的颓废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不解，叹息，或者诋毁。
老师劝了很多次，甚至强制给他注射神经兴奋的药剂保持清醒，但没用，老师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
直到今泽来的那一天。
那一回他刚刚睡醒，就看见今泽坐在他床边，剥着一个新鲜的橘子，整个病房都是橘子汁的清香，让人闻了神清气爽。
“诶呦，原来你还没死呢！”今泽看到敖朔终于睁眼，夸张地睁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植物人了呢，准备这几天跟你交接权力，你咋就醒了哇，害我白开心一场。”
“你来干什么？”敖朔见见今泽语气不善，心里不爽，慢慢坐起来瞪着他，“这里不欢迎你。”
“我才不想要你的欢迎呢，”今泽递剥好的橘子过去，“病号，你吃吗？”
见敖朔表情更加阴冷，今泽只好收回来骂骂咧咧：“这人真不会欣赏，这可是砂糖橘诶！不吃其他的我还能理解，可怎么会有人拒绝砂糖橘哇……”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敖朔皱着眉头，“没事就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哦对了，”今泽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最近发现了一种打败对手的方法，想了想觉得可行性挺高的，我打算什么时候操作一下。”
“我不想了解。”敖朔将头转过了一边，不看今泽。
“我是过来炫耀的，你不听也得听！”今泽一脸得意洋洋，“是这样的，我灵源是精神控制的嘛，然后我要学心理学的，我会做心理画像和人格分析，我打算先构建一个虚拟的人设，一点点丰富人设的细节，越来越真实……”
“我说了我不感兴趣，你走！”敖朔咬牙朝他吼了一句，但今泽只是撇撇嘴，继续说道——
“然后人设构建完毕，我现在自己心海中测试一遍它的真实度，过关了之后呢我就让我的团队用分析设备测算，测算成功之后呢，我就开始运用我的灵源，让这个人设在脑海中活灵活现……”
“你能想象那种就是，虚拟现实，囊括了精神分析计算机、脑电波信息、生物仿真技术，其基本实现方式是我运用灵源和操作精神分析计算机模拟虚拟环境，从而远程实现给人以真实的沉浸感，让那个虚拟人设在我的目标人物的眼中极度逼真，甚至我施加灵源到暗中装的设备上，可实现远程让目标人物产生触觉上的感知，真正做到那个人设的存在。”
“敖朔，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咋样？”
敖朔没说话，他眼神赤红，死死盯着今泽。
杀气滔天。
他当然听得出今泽在说什么。
他不愿意相信。
今泽见他听进去了，叹了口气，说：“你真以为，你在和一个真人谈恋爱吗？”
“够了。”敖朔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
“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哪怕开完会后在办公室吃饭都要摆两双筷子，可你知不知道多出的那一双筷子从来都没动过，干干净净？”
“够了。”敖朔声音在颤抖着，他几乎说不出话。
“你知不知道你老师这段时间早就注意到你状态不对了，你很多次在对空气说话，没有人回应你？”
“够了。”敖朔的声音中悲伤满得快要溢出来，甚至带着乞求的语气。
“你知不知道最顶尖的精神控制，可以让触感完美模拟最真实的感觉，你可以想象一下，从真人的呼吸感，心跳声，再到恋人之间的接吻，拥抱，甚至上床的感觉……”
“够了——！”
“不要说了——”
敖朔终于崩溃了，他终于哭了出来，嚎啕大哭，哭到咳血，气息奄奄。
“我求求你……”
“不要说了……”
今泽看着眼前崩溃痛哭的男人，叹了叹气。
“敖朔，”
“别再睡了，”
“她不存在，一切都是假的。”
“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