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你什么意思？！”敖朔懵了，他声音都在狠狠颤抖着。
“敖朔……我要回未来了，”筱默眼中的泪终于夺眶而出，滑过她白皙的脸庞，“我要走了。”
“可我……”敖朔一时间悲愤难抑，“可我刚稳定局面，我刚成功，我好不容易……”
“我好不容易才能好好爱你啊！”敖朔已经哭到全身都在颤栗，“你不能就这样……”
“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不能丢下我啊——”
“敖朔，”筱默捧着他的脸，两人额头相抵，皆是泪流满面，“笨蛋，谁说我丢下你了，我只是回到未来，在未来等你而已……对不起，这一次穿越本就是仓促而为，我收到了要返回未来的消息只能被动接受，没办法更改，否则我就会一直留在过去了……”
“你骗我！”敖朔崩溃地大吼，“根本就没有穿越这个说法，谁他妈会真的相信这个世界有穿越的人啊！”
“你还不懂我的心思吗？！我一直是把你看做谁家的姑娘，谁家会精神控制的姑娘，所以别人看不到你，我看得到你，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了你说你是穿越回来的话吗？！”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穿越这个说法，我相信的只是你啊！哪怕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你一直在骗我说你是穿越回来的，我都从来没有想要拷问你的想法，为什么我真的对你动心，你现在就要直接丢下我，你就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你就是变心了，到现在还是用这个苍白的借口来骗我，你当我傻吗！？”
“你为什么还要骗我啊——”
“为什么啊——”
敖朔本来刚苏醒力气就微弱，这一下用尽所有力气吼完之后，他已经虚弱得呛出了一口血，全身冷汗涔涔，无力地靠在筱默怀里痛苦地发抖着，泪一颗颗滑过深深凹陷进去的眼窝，滑到他满是伤痕的躯体，洇湿了病床的被子，化成暗色的水花，一朵朵无声地绽放。
筱默没再说话，她将手慢慢伸到了敖朔眼下，轻声说：“你来牵我的手，好不好？”
敖朔紧紧抿嘴控制着情绪，他还是照做了，一点点抬起手碰到了筱默的手——
他心彻底凉了。
筱默的手已经变得半透明，他的手直接就穿了过去，感受不到任何触感——筱默在一点点消失，在飘散着。
他眼睁睁看着筱默的手，她的发梢慢慢变得透明，变成一点点微尘，随风飘逝。
“你……”敖朔那一刻才明白这个世界开了多大恶意的玩笑。
他再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常，和自身的渺小和脆弱。
他真的爱上了一个不属于他这个时代的女人。
他留不住她。
他绝望了，他甚至连拿婚戒正式跟她求婚的机会都没有。
就要分开。
敖朔生命里有很多人都是这样，匆匆闯入他的生命，又匆匆离开，就像是一颗流星，草率地掠过了他的天空，他只能感受，只能张望，无法挽留。
他从来没有一次机会，可以好好告别。
他都留不住。
他这一辈子都在被迫学习，接受他人的离开。
他的母亲在稍微清醒的时候会抱住他，认真地跟他说：“子凌，对不起，我没能好好陪你过一次生日，你等我好吗，我会振作起来的，我会去想办法找到工作，让我们过上好的生活……”
然后他被家族接了回去，再见已是那个夏季闷湿到令人窒息的雨天，他在屋外，母亲在屋内。
他的战友作战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们打完这场仗，咱哥几个一定得好好喝一顿，对了，你审美是咱几个里面最好的嘛，我前两天和我媳妇儿选了那个婚礼场地，战争结束了你帮我去看看哈，把把关！”
然后那一次作战，出发前的队伍有十二人，回来的时候只有敖朔一人。
敖朔的初恋是一个很温柔，小小只的姑娘，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被敖朔身上的杀气吓哭了，哭的稀里糊涂，她一边哭一边帮敖朔拆开身上的绷带检查伤口然后换药——她是敖朔在某一次作战分配的军医。小姑娘很喜欢看电影，在观影的口味上和敖朔高度重合，于是在某一年的情人节，敖朔买了两张电影票，在夕阳下捧着一束玫瑰，等她回来一起看电影。
可那场电影没有看成。
小姑娘跟随军队前往的那一片作战区域，那天下午空中降下了敌军的原子弹。
……
敖朔不知道为什么，他每一次的真心投入，却永远得不到好的结果。
他从还是个小小孩童，到如今长大成人，一直在失去。
最是人间留不住。
朱颜辞镜花辞树。
他身边一个个对他来说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亲情，友情，爱情……总是会不辞而别。他们像是一道阳光，一缕清风，一片月华，无声无息地来到敖朔的生命，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然后又无声无息地辞别，不说一句“再见”。
他看着眼前的筱默逐渐透明，一点点消散着，可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他终于知道被命运捉弄的感觉了。
他咬牙挤出最后的力气，紧紧抱住她，低声恳求：“留在这，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陪我，好吗？”
“可是未来的你，”筱默苦笑，她也早已哭红了眼，“需要我。”
“我现在也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啊——”敖朔眼神悲痛，他声音嘶哑，身上所有的伤痛都不如此刻的心痛，让他似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你不要走，不然我身边谁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筱默闭上了眼吻上敖朔，哪怕现在他们已经无法触碰到彼此，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早已穿透了筱默的身体。
他听不见筱默的心跳声了。
他心碎了。
筱默看着痛苦不堪的敖朔，咬牙开口。
“敖朔……”
“我也想留下来，可，”筱默心痛到无法呼吸，“可在未来……”
“未来的你，更需要我啊……”
“敖朔，”筱默努力撑起笑容，“你要好好活着，要好好的……”
“我在未来，”
“等你。”
敖朔没再说话，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的时候，屋里的阳光还是那么灿烂明媚，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翠绿的树梢随风飘动，枝头细碎的粉红色小花含苞待放。
一切都是那么生意盎然，积极向上。
他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他看见金色的阳光照耀下，空气中无数尘埃在起舞，在旋转，在飘散。
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医疗设备的转动声。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那他明知道碰不到的阳光。
阳光穿过他的指缝，照到他瘦削憔悴的脸上。
他累了，慢慢躺下，闭上眼睛。
这应该是一个梦吧……
这只是一个逼真的噩梦……
他在努力自欺欺人。
很可笑。
可这是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方法了。
这就是一个梦而已……
我只是没有醒过来……
筱默一定还坐在病床旁等我醒来呢……
等我醒了，我就要跟她求婚……
敖朔沉沉睡去，温暖的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
眼角的泪终于滑落。
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