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查明真相
木寻和冬至来到那棵桃树旁,那里是冬至的爷爷奶奶的坟墓,如今他也要把父亲和母亲葬在这里,以后还要把姐姐也找回来,和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葬在一起。
以父亲对阿发叔的态度,说明姐姐的死和阿发叔说得可能出入很大,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如今还是拿不定主意,他得把一切事情都搞清楚,否则如何跟离世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交代。
木寻虽然目睹过生离死别,可她还没有完整的经历过将一个至亲安葬的过程,所以她对这一切都很生疏,反倒是只有十三岁的冬至比她还熟悉。
“父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告诉过我,将来有亲人离世,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当时姐姐听得很用心,自己觉得这种事情离自己太过遥远,所以总是心不在焉,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冬至忽然对木寻说。
“原来是这样。”木寻回答得敷衍又心酸。
“父亲说人生是由太多的意外组成, 不管怎么小心翼翼,意外总是会来得猝不及防,所以每一天都要活得努力且用力。那时候不懂,到今天也没有完全懂。”冬至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和木寻聊着。
“你还小,不懂也正常,我如今也没有特别懂。”木寻不是在安慰冬至,这句话是她现在的真实想法。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挖了很久的坑,终于挖得差不多了。
“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忽然觉得很失落,很难过,很痛苦,很悲伤,可我的眼泪不知怎么的,居然没有流出来,那时候父亲经常教育我说,要像一个男子汉,不能一遇到问题就只会哭,那时候我特别爱哭,哪怕是特别小的事情,我也会哭个不停,如今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我反而不会哭了,说来也是奇怪。”
冬至一边把坑里的土尽量修理得平整,一边跟木寻说着心里的苦闷。
“母亲说,人一旦陷入巨大的悲伤中,身体便会开启保护模式,于是尽可能会关闭泪腺功能,以防悲痛过度。你大概也是这种情况。”木寻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给冬至分析。
“原来是这样。”冬至似乎在认真回答,又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
不知道是一夜间长成了大人,还是许多个日夜积累而成的,冬至忽然间变得成熟了许多,连力气也大了许多。
他抱起自己的父亲,轻轻的将他放到坑里,一点一点捧着土将父亲的脸,将父亲的脖子,将父亲的双脚,将父亲的整个身体埋了起来。
当眼前的父亲的身体被松软的泥土一点一点掩埋后,冬至的眼泪终于滴答滴答掉个不停,像一颗颗珠子落在水里,瞬间消失不见,都不需要他特意去擦拭。
那些珠子像是说好了一样,从眼睛里跳出来后,直接落在泥土上,根本不经过脸上的任何部位。
木寻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从此时,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合适的吧,木寻默默的告诉自己。
土坑逐渐被填平,后来又变成了一个类似小山包的形状。
冬至跪下来,磕了头,木寻也跪下来,磕了头。
两人久久跪着,也不言语,似乎在想各自的心事,在各自的回忆里找寻至亲的点滴。
烈日挂在高空,拼命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冬至和木寻,可她们俩丝毫不觉得炎热,只觉得内心无比悲凉。
冬至从此变成了一个孤儿,木寻也从此失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从那场大火之后,除了她的师傅,像父母一样疼爱她,照顾她的,也就只有冬至一家人了,如今他们一家四口,只剩冬至一个人了。
而且,很大程度上来说,和自己有关,这种悲痛,便又加倍了。
不知道是因为悲伤太过巨大,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留心,或者是刚刚才发生的一切,那棵桃树居然挂满了红扑扑的桃子,一个个大得像石榴一样,甚是惹人垂涎欲滴。
若是放在平时,冬至看到这样的桃树,立刻把衣服做成一个包袱的形状,然后火速爬上桃树,摘上满满一大包袱回家给姐姐。
姐姐夏至拿到桃子后,第一反应是小心翼翼的用布擦去桃子上的小绒毛,然后放到清水里泡着,等到父母快要回来的时候,赶紧洗好放在那棵柿子树下的小桌子上,等父母回来的时候,一家人便围着吃起来。
夏至是那么的懂事,每次清洗弟弟从外边摘回来的各类水果时,总是不愿意先吃上一口,除非是已经烂掉的,她才把烂掉的部分弄掉,给弟弟分上一部分,自己再吃那少得可怜的部分。
如今,洗桃子的姐姐不在了,吃桃子的父母亲也不在了,他这个爱爬树,爱摘桃子的家伙对这棵挂满硕大桃子的摘桃人也就没有了意思摘桃子的心思了。
木寻摘下四个精心挑选的桃子,一一放在冬至的爷爷奶奶和父母亲的坟前。
天渐渐暗下来,木寻和冬至不约而同的往家里走去,一路上沉默着。
跟熟悉的人在一起,木寻最怕沉默不语,她总是喜欢找点话题聊,可如今这个情景,自己也不好没话找话,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沉默。
许久,木寻终于还是开口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找阿发叔问清楚,然后把姐姐的坟迁到父母旁。”冬至说。
“好,那我陪你把这些事情做完,我再离开。”木寻斩钉截铁的说。
“谢谢你,思巧姐。”冬至缓缓的说。
“哪里的话,该说谢的人是我。”木寻回。
回到家后,俩人像往常一样,像夏至还在,像夏至的父母亲还在一样,教完一些简单的剑术后,俩人就匆匆赶回家,钻进各种的屋子,疲惫的睡去,第二天继续重复上一天的内容。
可今晚,屋里空空的,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他们俩,还不到寒冷的季节,却显得越发的冷清。
木寻机械般脱了鞋后,和衣躺下来,她有太多的不理解,她得静下来理理思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渐渐深了,冬至忽然在门外敲了起来:“思巧姐,睡了吗?”
木寻分明看到门外的人在发抖,可冬至的语气却尽可能的显得平静。
木寻回道:“冬至,怎么了?”
“我不敢一个人睡。”冬至的声音终于假装不太平静了,出现了颤音,感觉像是要哭出来了。
木寻随意的套上鞋,打开门让冬至进来,冬至抱着被子站在门口,此时的他才真的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完全没有白天的大人模样。
“你睡床上,我睡地上。”木寻把自己的被子收起来,一边让冬至把抱着的被子放到床上。
“思巧姐,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我想姐姐了,也想妈妈了。”冬至近乎哀求。
木寻愣了愣,不过还是把被子放回到了床上,这张床虽然小了点,可夏至和她一起睡也还觉得有些宽敞的,而冬至比夏至还要小一些,所以这张床承载她们俩,基本不会有任何压力。
躺下后,冬至亲昵的抱着木寻,眼泪滴答滴答的留着,木寻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就一直沉默着,她需要给这个少年独自疗伤的时间,也需要给自己片刻喘息的时间,他们的疼痛程度可能不一样,可她们都需要在深夜独自舔舐伤口。
那场大火带走了她的很多记忆,也带走她最挚爱的双亲,还有她曾经在街上偶然“收养”的姐弟俩。
她怎么也想不通,无忧无虑的穆宰相之女,怎么会流落到被人追杀,无家可归,无人可依的地步,她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弄清楚,就像此时的冬至有太多的疑问要解开一样。
不知道哭了多久,冬至终于睡着了,可木寻还是没有丝毫的困意。
她在想夏至的事情, 也在想阿发叔的事情,更在想夏至父母的事情,她自己的事情暂且放一边,先帮冬至理清一点头绪再说。
也许,她的事情本来就是无解的,也许,她的事情需要许多年后才能彻底弄清楚,不过她已经做好用一辈子去解开疑团的准备了。
所以,便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忽然间,冬至紧紧抱住她,然后一直哭着喊:“姐姐,姐姐,母亲母亲,你们都别走,都再等等我,我以后会越来越听话,不会在惹你们生气了,我会每天跟姐姐去干活,不在去找牛二狗玩了,我会一直听话的,求求你们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一边哭喊着,一边紧紧抱着木寻不放,木寻极力忍耐的眼泪,在这个深夜里,流得肆无忌惮,流得汹涌澎湃,流得惊慌失措。
此刻,她好想放声大哭,把她这一路的心酸,把这一路的悲痛,统统宣泄掉。
可她忍住了,她需要做冬至的依靠,她需要给冬至扮演一个类似夏至的作用。早在冬至和夏至救下她的那一刻开始,她便下定决心: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虽然冬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她一夜没法睡着,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忍心叫醒冬至,因为有的人,哪怕在梦里见一面,都会变得奢侈。
自那场大火后,她就失去了许多至亲,每当自己一个人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多么希望有个人可以让她靠一靠,哪怕只是片刻。
或者,希望那些至亲可以在梦里见她一面,哪怕只是一面,可他们终究一直没有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哪怕一刻也没有。
所以,她没有叫醒冬至,她羡慕冬至可以在梦里见一见至亲,哪怕那是痛苦的,那是心力交瘁的,也是值得的。
天亮了,阳光洒进屋内,木寻盯着晨光下屋里的物件,一夜没睡的她此时也丝毫没有任何的睡意。
此时,冬至终于醒了,意识到自己紧紧抱着木寻,便显得十分不好意思起来。
“思巧姐,对不起,我把你当成我姐夏至了。”冬至十分拘谨的说。
“没事,有你这么个弟弟,我也很骄傲啊。”木寻帮冬至缓解尴尬,不过这也是木寻自己的内心的真实想法,余生,她将像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照顾冬至。
起床后,冬至简单的收拾一下行李,两人便启程去找阿发。
他们需要找阿发查明真相,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终于,在她们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可令他们意外的事情也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