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南下
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李如愿理应应该请到了援兵，该去和她汇合了。
“煽动者解决了，只要假以时日和耐心，百姓总会被慢慢安抚，我们现在去找长公主。”
冥厌脸上浮现出了不屑的神情
“假以时日……噗。”
“你太信任这些所谓的百姓了。”
“现在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与暴民无异，要我说，直接铁蹄踏平，杀掉一半另一半也就安生了。”
朝池池无奈看向他“冥厌，能不能不要总是暴力解决问题。”
冥厌乖乖收了声，抬手将面具扣回了自己的脸上。
“行，好，我不说了。”
朝池池点点头快步向宫城的方向跑去，宫城前，一支人数并不多的军队正四处奔走着，朝池池环顾四周，很快便找到了那一抹正奔波其中的红色身影。
李如愿:“别担心后面还有医师在等着，会好起来的。”
“往那边再过去看看，我好像听到了哭声。”
朝池池抬步向着她迎了上去。
“殿下，解决了。”
李如愿转头看到她后眉间一松，快步上来牵起了她的手。
“太好了，你没受伤吧”
“没事的。”
“好，那你过来”
李如愿带着她走到了宫城下的一角，这里有许多布衣百姓，正惶惶不安地望着四处，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之辈。
“方才入宫时，我见到了你的父亲，便拨给了他十余士兵，护送母后先行南下了。”
“你父亲本要找你，但我说我留你有用，只让他先沿路去接你还在家中的娘亲与家仆，你不会怪我吧？”
“我的家中人能有公主被拨出的士兵护卫，又有太后在旁指点大局，这是大恩，我怎会怪公主”
李如愿轻声“皇兄带走了大多数的京兵，还有不少朝中皇党重臣，如今形势长安面对贺兰氏，已如一张薄纸。”
“皇兄这一招，令南下势在必行，若已注定不能保全长安，那我至少还想保全长安子民。”
“我能做点什么吗？”
“当然。”李如愿指向了面前的人群。
“立地叛乱的人太多，我还要在长安耽搁一段时间，但这里太危险，他们不一定等得了那么久。”
“我已经给你备好了一些干粮，你能帮我，送这些还愿意信任大明的百姓南下吗？”
“说不定，你还能赶上前面的人和你的家人汇合。”
朝池池心知李如愿此行危险万分，长安的百姓恨大明抛弃了自己的家，对皇室的怨火如今已难以浇灭。
那几州难民一路流离失所，本以为到了长安就会被保护，却再度遭弃，千万人连天的怒火如今只有她一人承受，这史无前例的动乱，真的还能被镇住吗？
也许是不能的，她想起了易水寒说的话，虽然荒谬但许多是已经一一发生，如若是真那么李如愿此举便如同飞蛾扑火，螳臂当车。
可这是她想做的事，她这一生没有做过几次她想做的事情，她不能自私的去让她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她有选择的权利那她便支持到底。
朝池池望着她的眼，无声落泪点点头，李如愿立即让人给取来了一些干粮，又对这些百姓介绍过她后，派人送她们出了南城门。
风雪飘摇，故都将倾。
朝池池越过了那道天底下最宏伟的城门，踏上前往南州的路，她的背后是故乡，是家国，是那个肆意张扬的安意长公主。
那里有着万姓的人间繁华梦。
那里也装着她满腔的家国情，她所有的知交故友，所有的少时快意爱恨，安眠了二十载的无忧岁月，都在那里，都在她的身后。
未行过多远，她忽然回首，长安还在那里，只不过漫天的风雪都熄不灭城中的烽火，天光幽暗，黑云压顶，再不见曾经繁华盛景。
李如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的想起一个故人。
他也曾远离家乡千里在她的怀中恸哭着他的故土，那时她是怎么说的？
呼尔塔，会的，所有离开家的人都会回去的。
李如愿默默闭了闭眸子，不知是思念还是愧疚，她轻声呢喃道“呼尔塔，你回家了吗？”
风雪飘入她的眼中融在她的眼角，晕开一片冰凉的微湿。
朝池池带着身边的百姓沿着官道一路南行，离长安愈来愈远。
一路南下直到夜中，她才安排难民停下来休息，众人各自睡下，朝池池坐在篝火边正也要休息时，一道无声的影子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真是找了一个大死。”
“喂，你说话还是那么不好听。”
“好吧，换句话说，你真是揽了一个大活。”
“嗯，是啊，之前谢谢你了，但现在的确很危险，你是要离开了吗？”
冥厌沉默了片刻，转头挪开了目光。
“无所谓，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会跟着你。”
“但先说好，别为了他们这群人犯傻。”
“不然呢？”
“不然”冥厌发出了一声嗤笑，忽地歪头向她靠来，他一下逼得太近了，她甚至都闻到了他衣襟上的血腥气息。
“不然，谁给你添麻烦，我就杀了谁。”
那双乌黑的眼眸有着太多她看不清的情愫，但在此刻其中的坚定，让她瞬间明白了，他是真心这样打算的。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身边跟着他，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我知道了。”
“最好是，睡吧。”冥厌伸出手，用指尖戳了戳她的眉心。
“我守夜，你明天还要赶路。”
“那你呢，白天睡觉”
冥厌扣上鬼面“杀手的事情你不要打听”
……“这家伙可真是个夜猫子。”
数十日后，随着一路南渡，刚出长安之时的愁绪已经逐渐被抛之脑后了，不是因为不再想，而是因为有太多比国都破败更为惨烈的情况出现在了眼前。
他们虽然满面风尘但总归有临走时长公主送的干粮，保了他们不必忍饥挨饿，又有朝池池坐镇指引，队伍中少有冲突，彼此互帮互助还算安全。
但并非人人都像她们一样，那些仓皇逃出长安的其余百姓并没有这么充足的准备，有人遭遇路匪交出全身家当，却仍换不了一命苟活。
有人走着走着就倒在南下路中，任凭身边稚子如何呼唤都再也站不起来，一开始朝池池还会试着去救、去帮，但随着她们队中存粮也日渐吃紧，她也只能亲眼目睹那些痛苦的哭嚎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有人在最后一个家人倒下之后，万念俱灰一头碰死在了路边，有人含恨奋起号召了数位青壮，结为新的路匪，以他人之名，垫一条自己的生路。
万民迁徙，为求生路，无所不做。
怀恨之路，人心难测，生灵涂炭，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原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