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真的疯了
朝池池刚动身的时候,原本的正战乱的难民之中,有另外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转身也跟上了她的步伐。
身后那一道道如影随行的脚步紧跟不断,她快他们也快,她慢他们也慢,犹如鬼魅,纠缠不休,惹人生烦。
朝池池咬紧牙关,沉下心来,故意卖了个破绽拐向一条无人深巷。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们便按耐不住了。
嗖——背后袭来一阵破空之声,她正要闪身去躲,却有一道影比她更快。
铛——熟悉的长刃横在了她的面前,寒芒一闪,便为她挡下了这数道偷袭,还未看清来人身影时,那寸寒芒便犹如游龙走凤,已经划过了数处。
砰砰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数道沉闷的倒地声响起,随后,阴鸷的声音伴着新鲜的血腥气,扑在了她的耳边。
“你真的是疯了。”
来人像是气得不轻,也的确气得不轻。她转头看去果然是冥厌。
他甚至急得连面具都没来得及戴上,一双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她,仿佛恨极了她居然敢以身试险的莽撞。
在见到他的瞬间,心下一松。
朝池池轻声喊“冥厌……”
冥厌冷冽的眸光随着她这声轻唤微微晃了晃,似乎柔软了些许,只是语气依然不善。
“喊我干什么?”
“帮我,我要去找到刚刚煽动百姓的那个家伙。”
冥厌刚刚柔下来的神情一僵,随后,骤然更恨似的咬紧了牙关。
冥厌一字一句像是生生从喉间挤出来似的“你要出生入死,就为了那个女人的命令”
“……不是”
“那你跟我走。”
“长安废了,你的父亲刚刚与你娘亲汇合,他们带着家仆以及一些刚刚受伤的人已经出了城南门。”
“还有……那个乌衣巷里的那个女人也安顿好了,我现在带你过去,你还能赶上。”
朝池池有一瞬的震惊,他从刚刚便开始计划好一切了,他为她铺好了一切。
冥厌向她伸出了手,而她并不动,只是郑重的看着他。
“冥厌,谢谢你……我不是为了长公主,我是为了长安。”
朝池池轻声说“我要救这长安的百姓。”
冥厌倏地握紧了手,他咬牙切齿“愚民万千碌碌庸庸是非不明——你就为了他们找死他们也配!”
好一声恨骂,朝池池毫不怀疑,面前人刚刚绝对动了要把她直接打晕带走的念头。
可她不能走,甚至,她还要再次挑战他的底线。
朝池池目光认真喊道“冥厌。”
“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一时间,天地无声,唯有那自巷口吹来的穿堂风,把他眸中倒映的影子,为她而吹动。
……冥厌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贴身携带的鬼面扣到了她的脸上。
“呃——冥厌”
“戴上,不然一会杀人的血,会溅到你的脸上。”
随后他一把扯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快步走向已经人满为患的大街。
冥厌低声说“我从不多管闲事——从不。”
朝池池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因此对着他的话也只是笑。
“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饭”
……冥厌默不作声,朝池池明知故问道
“那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别问我,问我的刀。”冥厌倏地转头,恨恨说道“三次。”
朝池池噗嗤笑出了声,忙点头应道
“好,三次。”
冥厌的手很冷,他一手拉着她一手握着背于身后的刀,开始在闹哄哄的人群之中穿梭。
他走的很快,又极为轻巧,像是什么夜中行于檐上的黑狸还来不及看清身侧,就已经与数十人擦肩而过。
那人在瞥了一眼冥厌后猛的顿住了脚步,随后他立即转身回来,一把摁住了冥厌的肩膀。
“你——”
一道冷光转瞬而至,这人将一切未说完的话全部封回了这人喉管。
那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扑跪到了地上,再无声息……
一滩血从他的身下慢慢淌出,为这本就已经遍地腥云的长安,再多添了一道无人在意的赤色。
冥厌停下脚步,将扑倒的新鲜死人踢正,侧目向朝池池看来。
“是他?”那尸身的布衣解开,露出里面的锦绣衣衫,他面上沾染着血与泥,尚未僵硬的神情依稀能看出生前最后那一刻的不可置信。
她还从未这么仔细地观察过一个死人,望着那逐渐灰白的脸色与僵硬的圆瞪眼珠,她霎时被激起了一股无名寒意,猛的往他身后一躲。
“是……是他。”
冥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可是那高墙院中从未沾过人命的富家小姐,他居然把一具尸体,就这样露在她的面前。
冥厌连忙转过身挡在她面前,又僵硬地抬手挡在她的眼前,另一只手虚搂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
……“别怕。”
少年的怀抱与掌心都带着一股刺骨的冷,像是那檐上的冰棱,但他却在此刻略带无措的轻声细语中为她挤出了寥寥数点的温暖。
“别怕,不看了。”
“我,我没事。”
冥厌抿了抿嘴,轻轻将面具从她的脸上摘下,他垂眼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似乎是在确定她真的没有吓得太厉害,那一对长长的眼睫在他眼前颤着,像是两只雪地中振翅的黑色蝴蝶,无意地吸引着冥厌的目光。
少年眼尾与下敛都带着略显病态的微红,在眨了几下眼后便又轻轻地伸手来碰了碰她的脸颊。
朝池池迅速后退了半步,冥厌看到她的反应轻轻笑了笑继而放下手
“好,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我跟着你。”
朝池池突然想到樊逸,便开口说道“冥厌,我得去一趟乐楼。”
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乐楼——
樊逸不顾一切奔向乐楼时心里一直在祈祷她可以平安,直到他站在那里时发现那曾是长安繁华象征的乐楼如今已是满目疮痍,一场不知从何处来的大火将曾经飘摇蔽月的绫罗红纱焚做了满地尘灰。
地上全是散落的乐器,长琴拦腰折毁,琵琶数弦尽断,樊逸愣站在原地许久抬步便向里面冲进去,往日的欢声笑语与靡靡雅乐已经消散得再不可闻,唯有一声声脆弱不堪的木板还吱呀地作响。
佳人不知何处去,唯余满楼空寂寂。
朝池池来时看到这一幕,她不敢多动只是四处张望找寻。
“樊逸——樊逸!”
不一会朝池池便在大厅中央发现樊逸正抱着一把曲颈琵琶,他愣愣的抱着琵琶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随即便将琵琶放到一边开始在一片废墟中摸索,他抬手掀开木板,扑在满是尘灰的墟堆里。
朝池池看着顶上摇摇欲坠的琉璃灯盏,急得喊道“樊逸!快出来!”
“小心头上的灯,灯!”
可是朝池池的喊声她似是并没有听到,只是嘴里还在说着“哨笛呢,哨笛!她的哨笛呢!”
朝池池看情况危急连忙就要奔上去,身后的冥厌连忙拉住她,冷冷的旁眼观看着,只是不让她踏进去。
“樊逸,哨笛没找到不一定就是死了!牡丹聪明伶俐肯定会自救的!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让牡丹怎么办!”
朝池池在外面大声说道,字字句句砸在樊逸心里。
“对,哨笛没找到,我如果死了牡丹怎么办……她怎么办,我不能死。”
“樊逸!”朝池池凄然的喊道,只见樊逸抱着琵琶从废墟中出来,前脚一出后面砰——的一声,那琉璃灯盏霎时掉落在地板上,摔得东一块西一片。
朝池池急促的喘着气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幸好,幸好……”她心有余悸,冥厌看着面前的她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扶起,压下眉目间的妒意,缓缓开口道。
“不一定是死了,这乐楼家大业大,里面的管事也是无利不起早之辈,里面的人若是有点本事,就算绑,管事也会把她绑到安全的地方。”
樊逸听到此话神情微微回过了神,朝池池抬脚过去对他说道
“樊逸,清醒一点,牡丹现在也许在某一个地方等着你呢,我们要振作起来,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樊逸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少希冀,随后坚定开口道“我明白了,小姐,谢谢你。”
“快走吧,爹爹和娘亲还在等我们汇合。”